路朝鄭州進發。因平板車穩定性不好,所以不敢飛奔急弛,將近一天時間才抵達鄭州府城門,已是暮色時分,卻依舊能清晰的看見城門上高掛的焦黑屍體,似受刑一般雙手交叉相綁,用粗大的麻繩牽著系在城牆瞭望口。

城牆上巡邏之人看見了我們,急速小跑著去高臺擊響鑼鼓。但看著我們只有二三十人的模樣,倒也不慌忙射箭進攻。

胤禛在下高聲喊道:“在下當朝四阿哥愛新覺羅 胤禛,欲見李平陽先生!”

“後退五里後放下武器!”上面有人喚道,我驚歎此地竟然也有粗通兵法之人。待我們將武器全部卸下又折回城門口的時候,那起義軍首領李平陽也已經站到了城牆之上。

“四阿哥!你無需對我們這些蟻民惺惺作態,百般愚弄,我們雖然貧困潦倒,但志氣猶在,絕不會抓了你要挾朝廷,我知你們派兵不多,而我們軍隊毫無作戰經驗,只能以身肉搏,人數多些也算公平!明日便在此地一決雌雄吧!”李平陽渾厚的聲音在此空曠之地迴盪,竟有了萬分的氣勢。

我亦被他這般豪邁剛正的個性折服。

胤禛回道:“李兄,先前的焚燬食糧一事,內有乾坤,朝廷不會對飽受天災的百姓再行為難,此番我親自前來,便是給李兄一個交代,還望李兄能開啟城門,放我等進去。”

他倒也是一個爽快之人,只思慮了片刻便吩咐手下開門,但站在他邊側的那看似副將之人卻沒有這般廣闊胸襟,一個勁的在邊上喊李平陽三思而行,只怕後有伏兵。

我聞此難免覺得有些好笑,此處廣袤,而且冬日萬物凋零,極目一望便可盡收眼底,除非這大清兵隊都是會打地洞的鼴鼠,不然怎麼都沒法在開啟城門時候一擁而入。

入城後所見與城門外空無一人的景象實在相去甚遠,一條長街,不到五米便蹲著幾個衣衫襤褸的饑民,整個城內瀰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難聞而又令人沮喪。

胤禛看著眼前一切,神色未變,我想此地他已來過多次,早對這裡的情況瞭如指掌。

忽然本在路邊蹲著的一位青年憤然起身,直直向這邊衝來。馬兒受驚之時將胤禛拋了下來,他一把抓起胤禛胸襟,憤怒的嘶吼道:“是你害死了我弟弟,那日送糧來時,我弟弟欣喜的跑去車邊看,卻被大火一併燒死了,你要償命,要償命!”

堂堂一朝阿哥,面對他人的粗魯責問,沒有一點趾高氣揚神色,面對他人造成的錯誤,沒有一句辯解推脫之言,只是真誠說著:“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我滿眼痠澀,頃刻便落下淚來…今生何能,竟能得夫若此。

“一句對不起便可了結了嗎?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換來一條人命嗎?”那男子仍是神情激動,一步步將胤禛推至街角,而他卻一點都沒有反抗。

“住手!”李平陽的出現,終於讓聒噪的人群有了幾分鎮定,那男子鬆開緊拽胤禛衣衫的手,轉而對著李平陽說道:“李先生,你要替我們主持公道,我弟弟是被他害死的!”

原來李平陽在城內都是以先生自居,而不是一般起義將領那樣自稱某某將軍,或者某某王之類的,看來的確沒有謀朝之心,只是形勢所逼,天災降山西百姓,卻得不到朝廷支援之時,必須組織起來一個能夠得到朝廷注目的團體,從而達到與朝廷對話的目的。

但此舉是十分危險的,若朝廷不分青紅皂白便揮軍剿滅,死亡的將是全部團結一起的普通民眾。可想而知,山西人民已經面臨絕地之境,才會這般大膽一試。

“你且稍安勿躁,聽四阿哥怎麼說,他來鄭州亦不是首次了,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裡的,若非確認之前乃是朝廷兵士,我是十分不願相信四阿哥會這般待我們這些民眾的。”李平陽三言兩語便讓那男人平靜了許多,說話間轉眼望向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