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他似乎都能清晰地記起那晚的每一個細節。那樣精妙的計算、那般狠戾的手段,那種堅不可摧的心志……重重疊加在一起,成就了這麼一個當時名將。儘管敵對,他卻無法不承認自己的永遠也達不到這種高度。

有些人,只能仰望。

而他,只能臣服。

可是,他不想臣服。

於是,他只能選擇撤,選擇退!無法正面抗衡,那就主動退步。至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近處計程車兵也開始吼著“撤”,一個人的吼聲或許算不得什麼,然而聽到的人都傳了下去,這樣的效果就可想而知了。於是不需要令旗,士兵們也從最開始的慌亂變得鎮定,有秩序地組織向後撤退。

“追——”平阮兒一揮長槍直指蒼穹,雙腿一夾,不假思索就緊緊追了上去!

激烈的戰場正面對敵最終變成了邊打邊退的生死角逐。

遠遠望去,密密麻麻的紅色旗幟鮮豔如燎原之火,與西天的最後僅剩的一線殘餘血色雲霞遙相呼應,似要將這萬里河山都覆上這血的顏色!

紅色緊追黑色而去,驅逐著,吞噬著,悍然而狂野,霸道而猛烈,完全不給對方任何喘息之機!

楚軻依舊坐在馬上一動不動,眼神淡然地看著這一幕,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除了她瘋狂的狀態。

緊了緊手上的韁繩,面具下的眼鎖定了人海中那道削瘦卻挺拔的背影,他冷然道:“眾將聽令,一切按計劃執行!務必在明日天黑之前將紫琉國趕到沁陽縣!”隨即一扯韁繩,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就策馬奔了出去。

他一襲紅衣似火如血,在藏藍夜幕中愈發顯得醒目刺眼,整個人如一道紅色流光般射了出去,重重人海亦無法阻擋他座下狂奔的馬蹄,只需一眼,心魂便能被之攝住。

彷彿不過眨眼之間,他就已經奔到了平阮兒身側。

朦朧火光中,他看到了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她的頭髮已經凌亂,被汗水與鮮血沾溼,幾縷散落額前與頰邊,唯獨露出一雙犀利明亮的眼;她的盔甲上也全是血跡,手背與握著的長槍上也全是溼膩的液體。

他本想叫停,然而沉默地看了她兩眼之後,卻選擇奪過一個敵人的長槍,與她共同戰鬥。與其說是戰鬥,莫不如說是悄然替她解決後顧之憂。

看著一旁沉默地做著同樣事情的李朗,楚軻這一刻心中感喟,李朗與飛羽騎如此待她,難怪她想法設法也要保全他們。而且李朗都能做到如此,何況蘇珉?所以她想為蘇珉與飛羽騎以及那三千士兵報仇,他現在完全可以理解了。

雖然他不能替她受過,但是他會守護她。

在李朗與楚軻二人的聯手的護航下,平阮兒一路斬殺敵人,速度驚人,手法凌厲,讓敵人無不聞風喪膽。以至於後世曾對這段歷史大加分析,紛紛揣測平阮兒之所以能如此英勇的原因。

說法大致有三種,第一種認為平阮兒之所以這麼勇猛,是為了其義兄,也就是鎮東將軍蘇珉報仇雪恨。

第二種則認為她是為了爭功,當初她自請卸任乃非常之舉,其實心中依舊不平,因為想用此等機會證明自己的能力。

第三種則是認為平阮兒生性嗜殺,這本是她本性,遇血而狂而已。

諸多評論,不一而足。但無論是哪一種,對於一個將領而言,都不是什麼讚美之言。

第一種直指平阮兒是一個公私不分之人,國與國之交戰,竟演變成私人仇恨;第二種更是說她量小氣狹,好大喜功,乃爭名奪利之人;至於第三種,根本就屬於詆譭之言了。

當然,還有一小部分人說平阮兒乃是為了家國大義,身為前鋒她奮勇殺敵本是分內之事,此行為赤焰揚眉吐氣了,實屬大功,不該如此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