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也不會忘。”他抬頭,看著對面的女子,似是思索,又似探究,問道:“孩兒想知道,當年,母后為何要因我而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甚至甘願承受穿骨之痛?母后難道忘了,我不只是您的兒子,我的身上,還留著他的血。”

傅鳶微愣,面上慈愛的表情絲毫不變,她走上前來,看向從牆壁拖至地上的鐵鏈,斑斑鏽跡,如血光再現。她目光微見波瀾,卻不明悲喜,只溫柔笑道:“自從他要殺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不是他的兒子了。作為一個母親,保護自己的孩子,還需要理由嗎?就像你,為了替母親報仇,這麼多年來吃盡了苦頭,不就是因為我是你母親嗎?”

“不是,母親錯了!”他搖頭,斷然否定,那樣深的仇恨,不僅僅是血緣關係的產物。黑暗中,他埋藏在眼底的悲哀不得而視,只能看到他那英俊的面容平靜無波。他轉過身,同她看向一處。緩緩道:“如果不是四歲時親眼所見母后為我承受的穿骨之痛,我不會用十三年的穿骨之痛來提醒自己這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沒有母后常常冒著性命危險偷偷去那些潮溼的黑屋子裡看我,點燃我心裡對溫暖和親情的渴望,讓我明白,其實我原本可以擁有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如果不是每一次躲過追殺,剛剛過上一段平靜的日子,很快又被發現行蹤,繼續那彷彿永無止境的逃亡�,�如果,沒有七歲那年和母后團聚在望,卻又目睹母后葬身火海的一和…如果沒有這些,那我想,也許我對仇恨,不會如此執著。”

博鳶目光微變,望著他滿面滄桑,聽他語氣中不自覺透出的悲涼,她微微移開眼,語聲輕柔幽遠,輕輕問道:“籌兒,你怪母親了?”

宗政無籌仰頭,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轉頭看她的目光十分複雜,像是糾了一團麻。

“我不會怪您。母后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我不會因為母親還活著,便會放棄報仇。您放心,他和雲貴妃的兒子,我不會放過。只是,孩兒請求您,以後……別再設計傷害容樂。我們和宗政無憂之間的恩怨,不該由她來承擔。”他說的很認真,語聲之中透著無法掩飾的心疼。

博鳶道:“她選擇了宗政無憂,她已經無法置身事外。“

“那不是她的選擇。”他濃眉皺起,心口窒痛,聲音忽然就啞了,“是我們,將她逼到了宗政無憂的身邊,她從來都沒有選擇。”他目光犀利,聲音低沉,說完之後,似不欲多言,轉身就欲離開。

傅鳶聽到那句話,面色驚變,急忙叫道:“籌兒。”

他腳步頓住,頭也不回問道:“母后還有事嗎?”

“你……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傅鳶的語氣鎮定如常,聽不出半分緊張和不自在。

“母后認為,我應該聽說什麼?”他仍舊沒有回頭,望著門外蕭索的殘廢景象,目光蒼涼如冰,“我的身邊,只剩下母后一人,我不想再失去母后。”失去容樂,已是難以挽回的事實,他不願自己的人生連最後一絲溫暖也不剩,也許,那些溫暖早已被仇恨誚磨的一乾二淨。然而,在這個冰冷的皇宮,他不想只有他一個人,如行屍走肉般的活著。

他走出破敗空寂的大殿,傅鳶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眼光幾經變幻,複雜難言。她張了張口,想再說點什麼,可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外頭日光漸暗,宗政無籌剛剛走出森閻宮,貼身太監領著一個風塵僕僕計程車兵快步朝這邊走來。

“啟稟陛下,八百里加急!”士兵跪下,雙手遞上加急奏章。

宗政無籌皺眉開啟,只掃了一眼,身軀猛地一震,雙目遽睜。

紫翔關城破!!二十多萬鐵甲軍,全軍覆沒,無一歸還。

而破城之人,是她!

他手指微顫,明黃的奏章掉落在地,發出“啪”的一聲響。他腳步虛浮,一個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