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亮著冷白色燈光,宋乞臉上的複雜情感於是一覽無餘。 “你先別哭。”宋均說,手中紙杯裡的茶水震出一個穩定的環形漣漪,“越是著急害怕的時候越不能哭。” 他喝了一口熱茶,示意宋乞吃點橘子蜜餞。 “我問你啊。” 等宋乞稍微冷靜下來,宋均笑微微地開口:“如果你有一個非常叛逆的下屬,你為了某個【目的】給他下達了一道指令。他明面上遵從卻不想執行……” “他狠狠打了你的臉,說謊欺騙你,試圖讓你懲罰真正忠誠的下屬,而這謊話在你看來甚至有些拙劣。” “這個時候,如果你想殺了他,你會怎麼做?” 宋乞脫口而出:“我一定會直接殺。” 他睜大眼睛:“大佬,可祂留了你一命。你的意思是祂實際上不想殺……?” 宋均一哂:“好了。記住我前面說的那些前提條件,我們繼續。” 宋乞抬手抹去眼裡蘊的水光,抓起兩瓣橘子蜜餞往嘴裡塞,強迫自己壓下心裡的紛亂。 “可是最後你沒有直接殺。你不是傻子,甚至很聰明。”宋均說得很慢,“你不僅沒有直接殺,甚至還沒有過多為難。” “系統最後播報的廣播內容,你還記得嗎?” “……我只記得一點。”宋乞實話實說,當時他過於慌亂和恐懼,廣播的那些內容走馬燈似的就略過去了。 “暗夜給了我兩個月時間。”宋均溫和地把重點又重複一遍,“兩個月,修繕好英才高中,並且在此期間,所有選手的飲食起居由我負責。” 陽氣加持的效果只有十分鐘,所以宋均囫圇喝掉了剩下的茶。 “兩個月。” 他又強調了一遍:“這個時間,遠遠多於英才高中的修繕重建實際所需要的時間。在人手足夠且有系統幫助的情況下,英才高中的重建最多隻需要十天。” 他注視著宋乞,發現宋乞正望著車窗外翻滾的濃黑,眉頭蹙起,仍舊有些心神不寧。 “大佬,我想不出來。”宋乞摩挲著手上的鐲子,“我還是焦慮。我沒辦法想出原因。我滿腦子都是不想你出事。” 宋均買了杯熱茶遞給他:“你能在關鍵時刻射殺刀哥,現在事情都過去了還沒辦法冷靜?” 宋乞睜大眼睛:“大佬,你怎麼能這麼比較?那不一樣。” “好吧。” 宋均沒有太強求,耐心解釋道:“兩個月時間夠我做太多事情了。結束副本的國運選手由我安排,沒結束副本的我大可以暗處使陰招。” “換句話說。”宋均再次微笑起來,“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漏洞,對於我來說,甚至是一種扶持。” 宋均解釋得很詳細,宋乞縱然心緒不寧,也聽明白了。 車廂內一時靜默下來,宋乞人生頭一次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 “可是,暗夜為什麼這麼做?”他吞了吞口水,“如果是這個邏輯,祂為什麼對你出那麼重的手?大佬,這沒有道理。這兩個行為是……” 宋乞擰起眉頭,覺得冷汗都下來了:“是矛盾的。” 他扭頭望著宋均,對方正放鬆地靠著座椅背微笑,一點兒也不緊張。 “我說的那些前提條件當中有一條,”宋均慢條斯理地分析道,“叫做【為了某個目的,給他下達了指令】。宋乞,你說得對,對我出手和扶持我,這兩個行為看上去是矛盾的。” “可是暗夜既然做出來了,說明它們實際上不矛盾。” “換句話說,這一次對我出手和扶持我,都是對祂的【目的】有利的行為。” “我還沒辦法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分析出祂的【目的】……” 宋均嘆了口氣,開始給自己買新的裡衣。身上這件又碎又髒,實在不能看了。 “我只能依據我對祂的瞭解,進行一個大概的猜測。” 宋乞直起身體認真聽。 “祂要吞噬藍星,又極度追求變態的趣味性。” 宋均沉靜地看著前方,巨大的工廠廠房在黑霧裡若隱若現,像堆疊的俄羅斯方塊。 “祂為了達成【目的】而做的佈局,一定兩者兼備。” “我們在下一盤棋。這對祂來說是非常好玩的博弈,而我的路數,祂認為可以加以利用,吞噬藍星。” “我想,在暗夜看來,我的佈局針對藍星,而祂的佈局,只需要針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