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蘇青撐起身子,面對蘇安盤腿坐好。母子倆就這樣四目相對,良久,蘇安終於先開口……

“娘,你哭了。”

“是啊,娘哭了。”

“為何?”

“想家了。”

蘇青露出一個悲傷的笑容,她很想抱抱蘇安,可她不能。因為,她深切地知道,到了如今這般境況,她已是自身難保,隨時都有可能與蘇安分開,分開即是永遠,她不得不接受,蘇安則必須習慣。

“那我們回去罷。”蘇安乖乖地依偎在蘇青懷裡,小手摟住蘇青的腰,像一件小棉襖,希望能安慰孃親。

蘇安越是這樣依戀她,蘇青便越捨不得,忍不住抱蘇安的腦袋,聲音有些哽咽,“回不去的,如果娘真的回去了,安安就只能一個人了。”

……

真的回不去嗎?蘇青在心裡反覆問自己,她從未像現在這般想念遠在未來的那個家,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她想回去。不如說,想逃離。這個世界承載了太多的紛爭、糾葛、離別、傷情、痛苦……蘇青在短短數日之內,把這些東西嚐了個遍,若說穿越到這個世界後,曾有過那麼一些快樂、甜蜜、幸福……現在,也全部破碎化為飛灰,如夢一場,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下一絲痕跡。

若是死了呢?腦海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若是死了,可以回去麼?蘇青會有這樣的想法,並非走投無路異想天開,而是她注意到一個問題。身體是青蘇子真的,若這副軀殼死去了,自己說不定能回去,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可是……蘇安怎麼辦?蘇青在糾結,自己倒可以不顧一切豁出性命賭一把,賭贏了,賭輸了,結果都是留蘇安一人在這裡,自己真的要如此不負責麼?誓言呢?曾發誓要照顧蘇安,不讓他再受傷呢?

“別掙扎了……”蘇青喃喃自語,她知道自己連決定的生死的權利都沒有,只能苟活於世,任人擺佈……會麼?蘇青是會聽天由命的人麼?還是,她沒能真正瞭解自己。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蘇青帶著蘇安,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不惹事,不生非,乖巧得連看守他們的人都能放心地打瞌睡。可蘇青早已放棄逃走的打算,就算是她一個人,逃得出這間屋子,也未必能逃出南司奕的視線,何況帶著蘇安。但蘇青一直沒有放棄等待,具體在等什麼呢?她也說不上來,彷彿在等一個機會……

蘇青知道,南司奕是故意來擾亂她的心神,偏偏每次下屬有訊息來報,他都恰巧在這屋裡。託南司奕的福,蘇青清楚地知道戰場上的情況,誰輸誰敗,其實她並不在意,只是在聽到“元武在戰場上暴斃”這個訊息時,覺著有些蹊蹺。也不知南司奕在她面前炫耀是圖個什麼,抓獲了多少俘虜,攻破了幾座城池,要向哪裡進軍,又與她何干?

就算是有關,就算她在意,可蘇青覺著自己偽裝得夠好了,難道南司奕看透了她的心思?

的確,要說絲毫不在意,那是騙人的。好歹蘇青也算半個邢國人,國難當前,她自然是站到自己國家這邊。不過,令蘇青在意最關鍵的原因,在於南司奕,她不想看到他洋洋得意,她希望能親眼看到他一敗塗地,看到他——遭報應。

自那天以後,蘇青便絕食了。

——三日前——

南司奕每日都要來軟禁蘇青的這間屋子晃一晃,目的是看看她有沒有鬧事的徵兆。這日,如以往一樣,不過恰好在門口碰到送飯的,南司奕便端著飯菜進屋來了。將飯菜擱桌上,沒用自己叫蘇青,她倒自覺地牽起蘇安走到桌邊自顧吃了起來。

這女人,似乎太過乖順,有些出乎南司奕意料,因而總覺著哪裡怪怪的。

一碗飯下肚,都沒聽見有人叫“二皇子”,蘇青正奇怪著,這訊息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