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曙點點頭,心中大樂。

宰輔們誇讚自己的兒子,這便是一種認可。以後哪怕自己不在了,這個大宋依舊不會亂。

可趙頊卻怒了,「我等的吃喝都是民脂民膏,如何能不記得這些?我一直記得。吃著那些羊肉時,我在想百姓可能吃得上嗎?後來我去看過普通百姓的日子,羊肉對於他們而言就是珍饈,難得吃一次。到了鄉間更是艱難,那些農戶一年辛勞,不過是想求個果腹,可依舊有人吃不飽,穿不暖,更是有人無力支撐,只能賣掉田地,一家子到處遊蕩,這樣的百姓,韓相以為可能讓人生出隱惻之心嗎?」

趙曙不禁動容道:「果真如此嗎?」

他看著韓琦問道:「朕每每念及百姓,總是想著有了金肥丹,他們的日子總是會好過些,可這等食不果腹的還有多少?」

韓琦低頭,「陛下,不少。」

不管是古今中外,這等在貧困線上掙扎的人口總是不少。

趙曙看著兒子,招手道:「你上前來。」

趙頊近前,趙曙問道:「你以為百姓主要的難題是什麼?」

「賦稅太重。」趙頊對此早有研究,「百姓納稅繁多也就罷了,可竟然還得到各衙門去服役,聽從調遣安排……陛下,那些服役的百姓都是家中的壯丁,他們去服役,家中的田地就荒蕪了,這是難上加難啊!有人說……說服役一人破一家,陛下,這不是服役,這是奴役啊!」

呯!

趙曙奮力拍打著座椅,怒道:「豈有此理!」

趙頊繼續說道:「一個壯勞力就是一個家的頂樑柱,頂樑柱被抽走了,一走就是許久,家裡的田地也顧不得,那誰來種地?陛下,誰來種地?」

趙曙深呼吸一下壓住了火氣,問道:「那些徭役可是必須的嗎?」

如今是治平三年,他漸漸的坐穩了帝王這個位置,也知道許多事只能徐徐圖之。

「那些徭役不少是必須的。」趙頊實話實說,宰輔們都微微頷首,很是欣賞。

帝王的人品要有保證才行,而趙頊目前看來人品槓槓的,讓人很是欣慰啊!

可他們若是知道這位腹黑的皇子幹過的事兒,估摸著會集體咆哮,要求更換皇子人選。

「那就暫時不可動。」趙曙非常清楚,大宋別看冗官,可基層做事的人手卻不夠。

人手不夠怎麼辦?上面又不撥款,咱們怎麼辦?

好辦,直接讓百姓來幹,就算是服役。

沒錢了找百姓,沒人幹活了找百姓……

百姓就像是野草,被收割了一茬又一茬,可大宋的官吏卻越來越多。

這就很奇葩了,一方面朝野大喊冗官,一方面基層卻缺了做事的人手。

這算是兩個極端吧。

「陛下,為何不能動?」趙頊有些不滿。

韓琦擔心他們父子之間鬧騰,就說道:「此等事要徐徐圖之,若是驟然取消,這天下就要大亂了。」

少了做事的人,大宋不亂才見鬼。

可趙頊卻不同意這個看法,「韓相,當年文峰村的災民何在?」

「文峰村?」韓琦一怔,沈安嘴角含笑,出班說道:「當年文峰村遭災,百姓在汴梁乞討,先帝仁慈,就讓那些災民去當地服役,每日飽食,還有些報酬。臣記得那些服役的災民還在當地做事吧。當地百姓因此少了服役,都歡呼雀躍呢。」

叮!

沈安在挖坑!

君臣都同時給自己敲響了警鐘。

可沈安卻偃旗息鼓了。

趙頊接管了戰場。

「陛下,您還記得那個常二嗎?」

趙曙想了一下,「記得,當時文峰村就他一家沒來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