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謝描丹也不能讓雲氏的家業和名聲在這一代敗落。

“若不強硬,百年之後,我母子二人哪有臉面去見列祖列宗?”謝太夫人一生幾經風浪,早已明白自己與“情”字無緣,無論愛情、親情,皆是疾風凋零。

她的存在,僅僅是為了榮耀、地位、名譽。有生之年,彷彿只為此而活。

回覆

“小姐……”遲媽媽看盡雲府的悲歡離合,難免心疼自己跟隨三十餘年的主子,一不小心,喚出了對謝太夫人出嫁前的稱呼。

太夫人淡淡掃了她一眼:“都三十年了,你還改不了口。”

遲媽媽自哂又自嘲:“是老婦失言了……侯爺的婚事,您打算何時置辦?”

“自然是越快越好。”太夫人不假思索地回道:“如今辭兒剛剛知曉男女情事,這機會難得。如此說來,我雲氏還要感謝出岫才是。若非是她,也不知辭兒何時才肯近女色。”

“是啊,也算無心插柳柳成蔭。”遲媽媽附和道。

“只是有些可惜了淺韻。”太夫人垂目看著串珠,眼角的細紋洩露出幾分失望與失策:“原本是想教她來做這通房,日後有機會再扶個妾室。放她去知言軒前,也沒少教導男女之事……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淺韻姑娘這些日子,心裡也不大好受。聽說侯爺很冷待她。”遲媽媽稟道。

聞言,太夫人只輕輕一嘆:“是以我才說她可惜。這孩子太死心眼兒了,也是我從前對她寄予希望太高,逼得緊了。”

“要不……還教淺韻回來侍奉您?”遲媽媽小心翼翼地探問。

這一次,太夫人好似當真斟酌起來,沉吟片刻才道:“罷了,還是留在知言軒罷。只怕人能回來,心也回不來了。”

“還是您看得透徹。”

“是看得透徹,也才敢下這一劑狠藥,命辭兒娶夏嫣然。”太夫人終是露出一抹笑意,看向遲媽媽:“你可知他十三歲搬出去單住,後來為何要將園子取名‘知言軒’?”

“為何?”

“夏嫣然的小字,叫做‘品言’。”

“啪嗒”一聲,太夫人已將手中串珠擱在案上,同時下了個重要決定:“為免夜長夢多,這婚事得立刻置備。吩咐備車,我要親自去慕王府走一趟,請慕王來做這媒證之人。”

自榮錦堂出來之後,雲辭一直斂眉沉默。他沒有想到,母親會如此反感出岫,甚至是以她的性命相脅,要他成婚。

真正無奈的是,他竟是對此沒有一點辦法,面對母親的言語逼迫,毫無抵抗之力。

他也毫不懷疑母親會說到做到,即便不是真要出岫的性命,怕也會整治她一番,亦或者,冷言冷語羞辱她。

出岫那性子,若當真受了母親的責難,也是生不如死。

若沒有身中情毒該多好……給出岫一個孩子傍身……

然而這世上哪裡來得未卜先知?

“去看看出岫在做什麼。”雲辭輕輕嘆氣,對竹影命道。當臨近丫鬟所住的院落時,他又臨時改變了主意:“推我回清心齋,傳她過來侍奉。”

若當真要另娶她人,又何必要讓旁人來看她的笑話?

片刻,雲辭與出岫一前一後進了清心齋書房。

此時已到申時三刻,夏初的晝短夜長讓天色仍舊光亮。只是,雲辭寧肯這屋內再暗一點,再沉一點,彷彿如此才能隱去他所有的沉重心事。

從未覺得如此虧欠,如此底氣不足地去對待一個人,先是將她捧上雲端,如今又要打入地獄。即便是被迫,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這般的無力又無奈,忽然後悔當初的情動。至少,她雖心如止水,但能保住性命。不似如今,無辜內染情毒,外有脅迫,且還連累了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