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揚州,沒遇上六叔。一天晚上出去做案子,不小心失了手。”溫儀冷冷的道:“不知是做甚麼案子?”溫南揚怒道:“男子漢大丈夫,敢做難道不敢說?我是瞧見一家大姑娘長得好,夜裡跳進牆去採花。她不從,我就一刀殺了。哪知她臨死時一聲大叫,給人聽見了。護院的武師中竟有幾名好手,一齊湧來,好漢敵不過人多,我就給他們擒住了。”袁承志聽他述說自己的惡行,竟然毫無羞愧之意,心想這人實是無恥已極。溫南揚又道:“他們打了我一頓,將我送到衙門裡監了起來。我可也不怕。我這件案子不是小事,沸沸揚揚的早傳開了。我想六叔既在揚州,他武功何等了得,得知訊息後,自會來救我出獄。哪知等了十多天,六叔始終沒來。上官詳文下來,給我判了個斬立決。獄卒跟我一說,我才驚慌起來。”溫青青哼了一聲,道:“我還道你是不會怕的。”

溫南揚不去理她,續道:“過了三天,牢頭拿了一大碗酒、一盤肉來給我吃。我知道明天就要處決了,心想是人都要死,只不過老子年紀輕輕,還沒好好享夠了福,不免有點可惜,心一橫,把酒肉吃了個乾淨,倒頭便睡。睡到半夜,忽然有人輕輕拍我肩頭。我翻身坐起,聽得有人低聲在我耳邊說道:‘別作聲,我救你出去!’接著嚓嚓幾聲響,我手腳的鐵鐐手銬,都被他一柄鋒利之極的兵刃削斷了。他拉著我的手,跳出獄去。那人輕功好極,手勁又大,拉著我手,我趕路省了一大半力氣。兩人來到城外一座破廟裡,他點亮神案上的蠟燭,我才看清楚他是個長得很俊的年輕人,年紀還比我小著幾歲。他是個小白臉,哼!”

說到這裡,向溫儀和青青狠狠的望了一眼,繼續說道:“我便向他行禮道謝。那人驕傲得很,也不還禮,說道:‘我姓夏,你是石樑派姓溫的了?’我點頭說是,這時見他腰間掛著那柄削斷我銬鐐的兵刃,彎彎曲曲的似乎是一柄劍,只是劍頭分叉,模樣很是古怪。”

袁承志心想:“那便是那柄金蛇劍了。”他不動聲色,聽溫南揚繼續說下去:“我問他姓名,他冷冷的道:‘你不必知道,反正以後你也不會感激我。’當時我很奇怪,心想他救我性命,我當然一輩子感激。那人道:‘我是為了你六叔溫方祿才救你的。跟我來!’我跟著他走到運河邊上,上了一艘船,他吩咐船老大向南駛去。那船離開了揚州十多里路,我才慢慢放心,知道官府不會再來追趕了。我問了幾句,他只是冷笑不答,忽然從衣囊裡拿出一對蛾眉刺來。這是六叔的兵器,素來隨身不離,怎麼會落在這人手中,我心中很奇怪。那人道:‘你六叔是我的好朋友,哈哈!’怪笑了幾聲,臉上忽然露出一陣殺氣,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他道:‘這口箱子,你帶回家去。’說著向船艙中一指,我見那箱子很大,用鐵釘釘得十分牢固,外面還用粗繩縛住。他道:‘你趕快回家,路上不可停留。這口箱子必須交你大伯伯親手開啟。’我一一答應了。他又說:‘一個月之內,我到你家來拜訪,你家裡的長輩們好好接待吧。’我聽他說話不倫不類,但也只得答應。他囑咐完畢,忽然提起船上的鐵錨,喀喇喀喇,把四隻錨爪都拗了下來。”溫青青聽到這裡,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好!”溫南揚呸的一聲,在地上吐了一口濃痰。青青性愛潔淨,見他如此糟蹋自己親手佈置的玫瑰小亭,心中一陣難過。袁承志知她心意,伸腳把痰擦去。青青望了他一眼,眼光中甚有感激之意。溫南揚續道:“他向我顯示武功,也不知是何用意,只見他把斷錨往船艙中一擲,說道:‘你如不照我的吩咐,開箱偷看,私取寶物,一路上若是再做案子,這鐵錨便是你的榜樣!’從囊中拿出一錠銀子,擲在船板上,說道:‘你的路費!’拔起船頭上的兩支竹篙,雙手分別握定,左手竹篙插入河中,身子已躍了起來,右手竹篙隨即入河,同時拔起左手竹篙,又向前點去。這樣幾下子,就如一隻長腿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