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的垂花拱門那裡用上了厚厚的棉門簾。這門簾不僅擋風,還隔音,屋裡便十分安靜。

裴舒凡拿過一旁的漁樵耕讀鏨花白銅手爐在手裡捂著,看向方姨娘道:“你前天下午去漿洗房做什麼了?”

方姨娘紅唇輕啟,露出一排潔白的編貝小齒,道:“妾前兒剛得了一件繡著百子戲春圖的縐紗半臂,做工十分精細。妾擔心漿洗房的人不識貨,給妾洗壞了,所以專程去了一趟漿洗房,給婆子仔細交待了一下。”

裴舒凡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道:“是嗎?縐紗半臂是春天穿的,如今正是冬日裡,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方姨娘兩手一攤,對裴舒凡道:“夫人明鑑,自然知道有些東西是春日裡才有的。妾不過是聽人說了,春日裡,等夫人大好了,就要好好慶祝一番。四少爺是夫人的嫡親兒子,自當跟在夫人左右伺候才是。”裴舒凡的嫡子楚謙益,在整個寧遠侯府裡,排行第四。楚家二房還有個嫡子,比楚謙益大三歲。

裴舒凡聽了方姨娘的話,攥著白銅手爐的手青筋直冒,點頭道:“你有心了。其實也不必大費周折,直接跟我說了,我自然會多多照應這樣費心慶祝的人。”

方姨娘捂了嘴笑道:“夫人說哪裡話?這種事,當然是要給夫人和四少爺一個驚喜的。紅口白牙的,又沒有證據,哪裡會有人信呢?——夫人就算查,一切還沒影呢,到哪裡去查呢?妾就算是說了,也會被人傳了出去,說妾捕風捉影,挑撥是非。到時候,人家要更謹慎一些,換了別的法子,誰又能知道呢?這件事,妾也是知道夫人是明白人,才多此一舉的。”說完,方姨娘又起身對裴舒凡盈盈一禮,道:“妾碰上夫人這樣的主母,原本是妾的福氣。妾只望這福氣能長長久久就好了。”

裴舒凡只覺得腦仁兒一陣陣地疼,身子不斷髮虛,額頭上的冷汗也冒出來了,順著她擦了一層薄薄的茉莉粉的臉頰流了下來。她知道自己這病,是熬不過這個冬天去的。也就是說,已經有人在盤算,等她去了,明年春天楊花飛舞的時候,自己三歲大的兒子,也會跟著自己去了。而且聽方姨娘的意思,自己的院子裡,也不是鐵板一塊的……

“夫人?夫人?您還好吧?”方姨娘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天邊傳了過來。

裴舒凡定了定神,對方姨娘道:“你有心了。這件事,你還是草率了些。若是讓侯爺知道,被有心人再添上幾句話,你的前程就毀了。你難道不覺得,你謀劃的這件事,進行得太順利了嗎?我的院子裡有人,你的院子裡又何嘗沒有人?——你被人拿來做了投石問路的那塊石頭,這是要一石二鳥啊。益兒固然擋了一些人的路,可你也是別人的眼中釘啊!”

方姨娘聽了裴舒凡的話,歪著頭細細想了一下,紅潤細膩的臉上逐漸變得雪白起來:“夫人是說,有人要把這事鬧大?鬧到侯爺那裡……?”

裴舒凡閉著眼睛,點了點頭,道:“我已經派人看緊了漿洗房。如果我沒有猜錯,有人現在已經把一包楊花粉,放到你的院子裡去了,正等著我下令查抄呢。”

有人要動夫人的嫡子,夫人自然不會手軟,查抄是必然的。等從方姨娘院子裡查出楊花粉,自然就能告到侯爺那裡。

再說方姨娘在這件事上,也不是完全無辜的。雖然她的用意是好的,是要給夫人敲一敲警鐘。可是她的法子,卻不是那麼妥當,很容易被人利用過來,反將她一軍。

況且侯爺現在的新寵就是方姨娘,只要讓侯爺知道方姨娘有意謀害嫡子,方姨娘一定會被冷落,甚至被送到莊子上關起來。只要扳倒方姨娘,別的人,自然就可以繼續雨露均佔了。

這件事鬧大了,就算害不到侯爺的嫡子楚謙益,也能扳倒侯爺的新歡方姨娘。——也算是謀劃的人見機得快,須臾間就有了對策。可惜她們還是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