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臉色嚇得煞白,一把將四皇子抱在懷裡,摟得死死的。

四皇子從來沒有聽見過這樣宏亮的鐘聲,也嚇了一跳,乖乖地窩在皇貴妃懷裡,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宏宣帝那邊的內侍過來,傳了皇貴妃去養心殿。

皇貴妃見是宏宣帝身邊的內侍總管,便放心地跟著他去了,來到養心殿裡。

宏宣帝坐在鋪著金黃色錦被的長榻上,臉上的神色如古井無波,眸子裡以前蘊藏的神采都不見了,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直視著皇貴妃。

皇貴妃心裡一緊,慢慢走了進去,蹲下身,對宏宣帝行了大禮。

宏宣帝沒叫起,皇貴妃只好跪在地上,仰著頭問道:“陛下,皇后娘娘那裡到底如何了?”還是存著萬一的僥倖心理。明明上一世,皇后可是活得比自己都長……

宏宣帝看了皇貴妃半天,見皇貴妃眼裡並沒有躲閃和竊喜,只有一絲藏不住的恐懼和不安。——她到底在怕什麼呢?

“華丹她,去了……”宏宣帝終於說出口,臉上流下兩行清淚。皇后的閨名華丹。

皇貴妃怔怔地看著宏宣帝,心裡頭想得卻是,那一世,他也為她流過淚,不過是在下旨將她打入冷宮的那個晚上……

難道這個男人,只有在跟女人徹底了斷的時候,才會流淚嗎?

“陛下節哀。”皇貴妃勸道,“小皇子……怎樣了?”五個月早產,大概是活不了了。皇貴妃在心底裡慨嘆一聲。

聽見皇貴妃問起小皇子,宏宣帝的身子晃了晃,又坐直了,順手拿起一旁榻上的一塊帕子,往臉上擦了擦。須臾間,已經恢復了冷靜:“……小皇子,已經火化了。”聲音雖輕,卻有金屬的鏗鏘之聲,像是蘊涵著無限的恨意,又像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樣子。

皇貴妃窒了窒,再看看宏宣帝臉上,已經收起了悲慼之色,默默地看向了自己。

“陛下,如今皇后新喪,宮裡諸事不齊,要趕緊預備才是。”皇貴妃慢慢地勸著宏宣帝。

宏宣帝抬了抬手,道:“你起來吧。別跪著了,地上涼。以前在西南的時候,天那麼冷,你還要去洗衣裳。下雪天,你在外面滑倒了,也不跟我說,偷偷回來自己換了外面的袍子,卻忘了將裡面的衣裳換下來,就用溼衣裳捂著。後來一到天冷,你的膝蓋就發酸……現在還疼不疼?”

皇貴妃剛剛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就聽見宏宣帝提起他們剛到西南時候的往事。

“陛下,您還記得……”這些事情,在皇貴妃心裡埋藏了很多年,藏了兩輩子。她一直以為,能記得這些雞毛蒜皮小事的,只有她自己一人。

宏宣帝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慘笑,呵呵笑了兩聲,道:“怎麼可能忘……”

皇貴妃倏然想起自己先前在鳳栩宮跟皇后的爭執。看來,聖上真的是全聽見了。

“陛下,臣妾剛才不過是一時氣憤,才和皇后鬥了幾句嘴。——都是臣妾的錯,請聖上責罰臣妾降臣妾的位份,將臣妾打入冷宮都行只要讓臣妾親手將四皇子帶大,臣妾可以以死謝罪”皇貴妃感覺到宏宣帝情緒的變化,一時惶恐不已,拼命給宏宣帝磕頭。

宏宣帝看見在自己腳邊卑微到極點的女子,兩眼閉了閉,將湧上來的淚意又忍了下去。

伸手扶在皇貴妃肩膀上,阻止皇貴妃繼續磕下去,宏宣帝嘆息了一聲,道:“你剛才在鳳栩宮裡說得話,朕都聽見了。”

皇貴妃沒有驚訝,這是她意料之中的,又想接著哀求。

宏宣帝在她肩上按了按,沉聲道:“你說得很對。——何罪之有?不過,”宏宣帝頓了頓,“皇后一向是個糊塗人,你又何必跟她計較?”說著不計較,兩眼卻緊緊地盯著皇貴妃。

皇貴妃臉上已是淚痕狼藉,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