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寧馨看了看,對盧珍嫻笑道:“看這樣子,娘應該快好了。”

也許被塵封的記憶,會藉著這些一帳一瓶,一花一草,衝破桎梏,重見天日。

盧珍嫻卻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拉了賀寧馨到屋子的一角,輕聲問道:“若是我姑母真的清醒過來,大嫂打算如何處置那賤婢盧盈?”

賀寧馨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道:“這就得看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事。——還有,也得看二弟怎麼選了。”

盧珍嫻放開賀寧馨的衣袖,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越發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賀寧馨出到外屋,正好看見大丫鬟扶風帶著幾個婆子,抬了兩個半人高的連珠瓶過來。

看見賀寧馨站在屋前的臺階上,扶風快走幾步,到賀寧馨面前屈膝行禮回道:“夫人真是神機妙算。那庫房裡還真的有一對雨過天青色的連珠瓶。管庫房的婆子說,以前本來是在平章院裡放著的,後來老夫人嫌這對花瓶太過老氣,讓人拿回去放到庫房裡,另挑了一對五彩琺琅青玉樽放到房裡去了。”那對五彩琺琅青玉樽當然已經被賀寧馨收起來了。

賀寧馨笑著命那兩個婆子將連珠瓶搬到屋子裡面,又將盧珍嫻剛才記得單子交給扶風,吩咐道:“照著單子去庫房把這些東西取過來,記著,要快一些。”

扶風接過單子,又忙忙地去庫房裡尋東西去了。

賀寧馨回到裡屋,看見那兩個婆子已經將連珠瓶擺放整齊,瓶裡面隨便插著兩支粉白色的仙客來,不是什麼名種,但是開得碩大、蓬勃,有股子勃勃的生機。

盧宜昭看著連珠瓶裡的仙客來,滿是歡喜的樣子,連一向對花草不感興趣的賀寧馨也看住了,頓時覺得這插了仙客來的連珠瓶擺放在內室裡,一下子將整間屋子都照亮了。

“以前這裡還有一張紅木的長案,放在隔間的南窗底下。我在那裡繡花,他在一旁寫字,讀書……”盧宜昭突然又冒出一句話,說著便起身,非常熟練地往隔間裡去了。

賀寧馨有些著急。那隔間本是準備了今天晚上讓簡飛揚、簡飛振和盧珍嫻躲在裡面看好戲的,裡面的傢什都命人搬走了。

果然,盧宜昭站在隔間門口,望著完全空蕩蕩的屋子,眼神又有些迷亂起來,口裡喃喃地道:“……怎麼不一樣呢?那張長案到哪裡去了?”

賀寧馨見盧宜昭又有些魔障的樣子,忙領了她轉過身來,指著屋裡剛才由盧宜昭親自佈置的內室問道:“床上的鋪蓋娘打算要什麼樣子?”將盧宜昭從隔間門口引開,來到千工拔步床前面。

床上只有一層薄薄的褥子,還沒有放上床單和錦被。

盧宜昭的注意力又被轉移了些,眼神又逐漸清明起來,聞言若有所思地道:“大紅色百子緙絲被,和鴛鴦枕,這兩樣就夠了。”又摸了摸床上的褥子,微微皺了眉頭,道:“這褥子也太薄了些。以前都是墊了雙層平絨的褥子,冬日裡還好。天氣熱的時候,還要加上涼衾。”

平章院裡,不論外屋還是內室,都有地龍,裡面的暖閣還有火牆,冬日裡自是無憂,難過的是夏天。大齊朝的富貴人家,夏日裡並不敢大肆用冰,所以隴西道出產的涼衾就有些供不應求。那涼衾是冰蠶吐絲所結,和天水碧一樣,產量極為稀少。就算拿著銀子,沒有路子,也不知到何處買去。

賀寧馨的陪嫁裡,有一幅涼衾,一次都還沒有用過。

盧宜昭居然也是用過涼衾的,看來無論是她的陪嫁,還是老鎮國公簡士弘為她準備的,她以前的日子,也是錦衣玉食,不遑多讓的。

可惜這樣富貴榮華的日子,在盧宜昭的這一生裡,只是極短的一段時間。

賀寧馨想起來就有些心酸。——難道就是因為他們盧家招惹了楊蘭和盧盈,才引來了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