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時雖有“天人合一”之說,卻與此不同。“天人合一”本是道家之說,後為董仲舒引用。只是董說建立在“天人感應”學說之上,只是認為天“有喜怒之氣,哀樂之心”,人性可上體天心,如此相合罷了。

鄭家諸長老自然未曾聽過盧鴻此時解說,鄭聿明便問道:“何謂天人合一?”

盧鴻道:“至大無外,至小無內。天地一大我,即太極也;此身一小我,亦太極也。合內外,一天人,無我而後大,大成性而後聖。”

盧鴻此言說罷,堂中諸老均做聲不得。正在此時,堂側一個通向後進的小門忽然“呀”的一聲開啟來,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忽然走了出來。

堂中諸長老見了這白髮老者自門中而出,俱都一下子站了起來,眼中均現出不敢相信的激動神色。族長鄭聿橫上前相迎,正待說話,卻為白髮老者以手勢止住。只見這老者徑自走到臺上右側蒲團坐下,直視盧鴻問道:“敢問小友,何為道,何為體?”

盧鴻昂然答道:“太和所謂道,太虛體之本。”

“何為太虛?”

“太虛無形,氣之本體。其聚其散,變化之客形。至靜無感,性之淵源。有識有知,物交之客感。”

白髮老者聽了,不由兩手相擊,道了聲好,又問:“何為氣?”

盧鴻道:“氣之為物,散入無形,適得吾體;聚為有象,不失吾常。聚也吾體,散也吾體,知死之不亡者,可與言性也。”

由來各家學說,多崇尊天道天性,貶低人道人性。唐朝時佛教大興,道教並起。佛道二家,理論構架宏大完整,而儒學因各經籍解說紛紜,最基本的理論架構卻未能最終完善,在與佛教論戰中,每因此受挫。此時盧鴻提出“太虛即氣、天人合一”的理論,卻是從最底層將儒家的世界觀構建起來。聽在眾人耳裡,只覺得盧鴻所說,便是多年來修習經學苦苦尋覓的絕大道理,忽然被盧鴻從基礎上勾繪出來,一時眾人臉上,滿是激動驚喜之色。

此時,忽然從那開啟的小門之內,幽幽地傳來一聲嘆息,便聽一個蒼老的聲音說:“聿橫,傳語族中各房,三日之後,玄壇開壇,我們三個老朽並小友共論經義。”

聞得此言,堂內諸長老面上無不露出狂喜之色。族長鄭聿橫激動得鬚眉抖動,口中吶吶片刻才顫聲答道:“遵命。”

鄭家玄壇要開壇了!

這個訊息,在滎陽一時激起了驚天巨浪,又以更快的速度向四方傳去。

鄭府中人個個臉上喜氣洋洋。每一次玄壇開壇,都是鄭氏家族一件盛事,何況這玄壇已經有十年未曾開啟。

要說起這玄壇十年未開的原因,便不能不提到李家那個天才人物:李伯方。

這李伯方少年時便天資絕倫,遍覽群書,更兼能言善辯,頗富聲望。只是其後與鄭府中經學高才幾經辯論,總是相持不下,難分勝負,心下頗不服氣。年歲既長,便遊學長安,尋師訪友,學業精進。十年前,鄭族玄壇開壇,族內三位耆老登壇講經,李伯方突然不邀而至,登壇與三老相辯。此時李伯方所解經學頗有新意,一時鄭家竟然處於下風,形勢不利。總虧三老學業精深,又是聯手對敵,往返辯論了十來天,最終勉強維持個不勝不敗之局。

雖說最終平手收場,但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伯方新立經說,實是頗有高明之處,只是他年齡較之三老要差著十來歲,見識經歷略遜;此外新立經說,總有不完善之處,這才被對方三人聯手抓住些許不足之處,未能得竟全功。

經此一場論戰,李伯方自然是名聲雀起。鄭族三老一怒之下,竟然不再理會族中之事,閉關在帶草堂,日日研習經典,以圖來日雪恥。這三老原本均以“經”字排行,分別名為鄭經知、鄭經行、鄭經誠,因此次論經之痛,竟然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