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絲帕在手中很順貼地垂著,秦大小姐看著它,心中慢慢湧起一種酸酸的感覺。年初從太后那裡得了一塊上好的緞子,自個兒收揀起來,揹著人將它裁成帕用白絲線細細鎖了邊,又就著繡了幾朵白菊在上面。那時池管家剛好奉了父親的命去關外辦一件事,原本打算等他回來就找個沒人的時候將帕子給他,沒曾想老頭兒回來時竟帶回了身懷六甲的阿緞。看到阿緞的第一眼,秦海青就知道自己比不過這個美麗而又溫柔的女子,而帕子也終於沒有送出去。

秦海青幽幽地嘆口氣,將帕子復又收了起來。

還想啥呢?太后原是知道她心事的,所以雖然總是催她出嫁,卻也不逼她找人家。自打知道這件事後,第二日就把秦府小姐許給了剛剛奉召調返京師的平王。秦海青是聽說過平王的,他原是武將出身,三十歲帶兵平南方動亂立大功,先帝曾將一候王千金賜婚於他,誰知尚未成親那女孩兒便暴病而亡,請術士算出卦象不祥,功業未成不能行娶,直至四十歲封王戍北疆仍一直帶兵在外未能娶妻。太后一直想給秦海青許個好人家,故而將她賜婚於仕途正旺的平王,也是給戍邊功臣的一個恩賞。這次案子辦完,自己要回京出嫁,不管願不願意,打這以後便要做平王府的夫人,事到如今,已是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混帳老頭兒!什麼也不明白……”

秦海青恨恨罵了一句,腳不自覺輕輕一跺,“叭”的一聲,瓦片碎了一塊。秦海青吃了一驚,豎起耳朵,果然聽見屋裡有女人迷迷糊糊的聲音:“好象房上有動靜。”幾聲貓叫後,屋裡人罵了聲:“死貓!”復又翻過身去睡。秦海青自覺無趣,站起身來準備離去。當她彎下腰去取放在樑上的包裹時,突然,一個明白的回憶出現在腦海裡,她終於記起了老頭兒幾年前告訴過她的那件事,那是池玉亭給她講解江湖門派時偶爾提到的東西。

許年的武器是帶點穴鋼球的長劍,這種劍形很少見。當年土木堡之變後,與先帝同時被俘的喜寧公公身邊曾有一個小侍衛帶有此劍,因為直到被俘,行軍路上較為順利,並沒有誰見過他的劍術,故而除了劍形的奇怪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後來喜寧被俘變節,被也先派回中原談判,身邊已不見此人,直至喜寧被朝廷捕殺,先帝返京後,再也沒人見過他出入宮之中。

秦海青的心猛地一跳,莫非那個小侍衛就是許年?他是那邊來的人?

窗戶被悄沒聲地拔開了,秦海青輕輕從外面跳了進來。

馮知府被刺後,書房被封了起來,此時已是深夜,更無人來。秦海青從懷中掏出一根細線,用火石引著了,細細檢視起場子。這細線原是特製給夜行者所用,火光甚弱,用者只需將手輕罩便可持著在黑房中走動,而窗外之人絕難發現。

三日前馮知府留在地上的血跡已經不見,書房無疑被清掃過,秦海青四處看了看,似乎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便走到書架之前。書架很滿,秦海青皺了皺眉頭,開始一本一本地抽出來看。還未看過三本,忽然門外有腳步聲,秦海青急用指甲順線頭一捋,將火頭掐滅,閃身躲於幃幔之後。

桔黃色的火光慢慢將一個高挑秀麗的身影投在門邊的窗紙上,“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馮瑤環提著一個燈籠走了進來。

馮小姐眼睛紅紅的,三日來以淚洗面,已是哭得瘦了一圈。只見她素面無妝,孝服以粗麻布製成,不縫下邊。瑤環幼時曾被滾水燙傷脖項留下痕跡,故四季皆用薄紗繫於項中,此刻項中也已換成粗麻布製成的白帶一條。馮小姐悲悲慼慼,似剛從靈堂而來。

瑤環將桌上白燭引著,滅了籠火,輕移蓮步至桌前。管家馮吉已令家人細細打掃,桌上四寶擺放端正,一旁未閱完的書卷也整整齊齊。睹物思人,瑤環悲從中來,幽幽叫一聲“爹爹啊”,又是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