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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維翰繼續道:“正如方才所言,服章可以改易,言語可以學習,但習性、生產,卻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吾中國之為中國也,以農為本是也!反觀汝天策,重商好利,以農為末。契丹之宰相,如韓知古也,韓延徽也,猶是儒家學士,汝天策之宰相,卻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商人之子!所行之政,重商賈,輕農事,最為荒誕處,竟放國債!這是將國家社稷,當作一個商戶店鋪來經營了此正所謂貪而好利者也!吾中國百姓,以五穀為食糧,如天策也,百姓肉食者半,衣畜毛、食畜乳,雖不若遊牧民族之茹毛飲血,但說起來,也就是由蠻夷方入中國,半農半牧之族罷了!”
如果放到秦西,範質對“放國債”之類離經叛道等政務其實也持保留態度,但這時身在國外屁股自然不能坐歪了,淡淡一笑,說道:“吾唐何嘗輕農!請問桑樞使,中原田畝,一畝小麥所產幾何?”
桑維翰為之一愕,他們這些儒學大臣,論的是四書五經,想的是國家大事,“農為國本”是人人都掛在嘴上的,但有幾個人去關注小麥農田,一畝產量多少的?
幸虧桑維翰也是一個能辦實事的重臣,當即答道:“田分上、中、下三等,天下九州,土壤各別,氣候殊異,農伕力田與否更是判若天淵,如何能輕辨田畝畝產幾何?”
範質道:“那以洛陽城郊之中田計算,一畝幾何?”
桑維翰道:“京畿良田,畝產約為二石,至於中田,約為一石有餘。”
範質讚道:“果然不愧是石晉之良臣也,雖然風骨甚差,政務卻是熟悉!”
桑維翰聽了這話,似在讚自己,又似在貶自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不過儒門中迂腐者大多五穀不分,能像自己一樣知道農田畝產多少的,在場文人只怕也沒幾個,不由得微微得意。
卻又聽範質道:“今洛陽之良田,若農時不誤,摺合成我天策唐制,一畝小麥地,上田一般是三百九十斤上下,中田一般是二百八十斤!”
古代的度量衡,歷代都有變化,每逢皇朝建立,統一度量衡就是其中一個最重大的標誌,天策政權下的度量衡早已建立,而且隨之絲綢之路而影響四方。現在就是洛陽的商家,有許多也都是用起了“唐尺”、“唐斤”這一方面因為唐尺、唐斤、唐斗的應用範圍更廣,石晉、孟蜀、契丹以及遠西的天方、南亞的印度都各有各自的斤斗尺寸,若各用各的不免混亂,而使用居中貿易的天策度量則沒有問題;而另一方面也是天策的度量衡制式更加標準化,東則秦州、敕勒川。西至河中、印度,每一座城鎮都有至少一套作為標準的度量衡器,包括尺寸、斗升、斤兩。所以往來商人進行貿易時,用天策的唐尺唐斤,比用中原的更加方便。
天策政權的軟實力影響,其實比其軍事實力走得更遠!
範質繼續道:“中唐之時,按李翱筆跡所記載,近畿中田畝產約摺合三百二十斤,比之漢時。畝產提高了約四分之一弱,而在汝石晉治下,近畿中田之畝產,又回落到漢朝時的水平。”
在場文士,聽到這話相顧駭然,範質能夠從史籍之中尋找出漢朝、唐朝的中等田地的畝產並不奇怪,在場文士個個都是學者,只要願意下功夫誰都有這個能耐。
但作為一個“外國使臣”。竟然比他們還更清楚洛陽近郊的具體畝產,這就叫人駭然了!就是桑維翰這等能臣。對於田畝的畝產也沒法精確到這個地步!
馮道、趙瑩等人也無不心頭一凜,幾個大儒對望一眼,均尋思:“張龍驤果然志在天下!”
天策政權的文臣構成,正如桑維翰所指出的,的確是儒家氛圍不足,以涼州中樞的大臣與洛陽相比。文化底蘊要差得多,但在張邁的領導下,務實層面卻是超過不知多少倍!尤其是在數字量化的管理模式上,更是遠遠走在石晉政權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