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真的,越辯會越明,假的就是假的,越掩蓋越露餡。

張邁的來歷,是範質魏仁浦自己都有所懷疑的,若要就此辯護,只怕說著說著都會露出馬腳。

但張邁是漢人,則是範質魏仁浦都確切無疑的!只要見過張邁的人就不會懷疑!不但是因為他的黑頭髮黃面板黑眼睛,更因為他的行事,還有他的語言。

凡是在語言上沒有過人天賦、而又已經習慣一種體系複雜的母語的人,再接受其它語言都會有障礙,而張邁雖然會說一些胡語,但他的胡語都是說不準的,唯有漢語儘管帶著口音說的最流暢!

若要細辨張邁的宗族譜系,範質沒有把握,但要論張邁是不是漢人,範質卻有絕對的自信。範質的反問其實把問題帶得有些偏了,但桑維翰他也不知道張邁祖上族系不明,他的本意就是質疑張邁不是漢人,因此這時也是輕輕一笑道:“我華夏為四海正宗,萬邦仰慕,契丹天皇帝能改姓劉,天策龍驤元帥自然也能改姓為張。說來這也是好事嘛。所謂進於中國者則中國之,未來天策只要能尊崇先聖教化,一定也能成為吾中國之一份子。”

這話說的好像非常寬容,願意接納天策與張邁,但願意接納,言下之意就意味著天策與張邁本質上還是“外人”!

範質聞言厲聲喝道:“桑維翰,你敢為你這話負責嗎!”

古人稱呼人,不能隨便叫名,平輩之間稱字,小輩對晚輩稱號,有官職者稱官職,長輩對小輩才直呼其名。桑維翰字國僑,位在樞密,範質這時不以官稱,不以字稱,直接叫名,已經極不客氣了!

更何況他的神色更是極盡凌厲:“吾主龍驤張元帥,乃是漢家之苗裔,華夏之血脈,你敢辱及吾主先人,是有準備兩國開戰麼!”

這話說出來時,雙眉直豎,怒髮衝冠。範質要是跟著桑維翰繞,去分辨張邁是不是漢人,最後無論輸贏都不風光,這時卻直接以勢壓人,這才是上國使者的氣派!而且落在在場文人眼中,也反見坦蕩!

是啊。只要張邁真的是漢人,那自己父母先祖的血脈傳承,豈容他人隨便質疑!範質身為人臣,主辱臣死,這時不怒那才叫心虛!

桑維翰被範質氣勢一逼,心中反而怯了,他畢竟是個奴骨之人,不是蘇武,不是文天祥。否則也不會在契丹面前那樣卑躬屈漆,在儒生群裡面對範質可以侃侃而談,但一想到張邁心裡就怕了,那畢竟是連契丹都敢打、連漠北都拿下了的男人,自己去質疑他的祖先血脈,依照中國人對宗祠的重視,那可是不共戴天之仇!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範質很難去證明“張邁是漢人”;但同樣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桑維翰就對張邁的先人說三道四一樣會闖禍!

真要把張邁惹火了,以討罪雪恥之名大舉興兵來個破國之戰。到時候石敬瑭真能保他?

桑維翰終究不敢硬接範質的話,迂而答道:“非是我硬要質疑張龍驤祖上之血脈,而是你天策國本,與我中國大不相同也!這就不能不讓人起疑!”

他不敢再直接去質疑張邁的血脈,語氣上也少了剛才那股咄咄逼人的囂張,卻轉而質問起天策大唐的國本來:“方才馮國老亦引《漢書》雲:夷狄之人貪而好利。被髮左衽,其與中國殊章服,異習俗,飲食不同,言語不通。逐草隨畜,射獵為生。此論範學士以為然否?”

不得不說,成書於兩千年的漢書,對民族應該如何區分已有高屋建瓴的把握,這短短的一段話,便是從習性、服飾、民俗、語言與生產方式予以概括,雖然不是民族區別的全部,但以此作為依據,的確很容易分別出兩個民族的異同,就是範質,也不能輕易推翻此論。

桑維翰繼續道:“正如方才所言,服章可以改易,言語可以學習,但習性、生產,卻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吾中國之為中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