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百姓、良心發現的戰士,再加上空蕩蕩的幽州,埋滿屍骸的千屍坑……這一切的一切,韓德樞與曹元忠都很明白,那將會激起張邁怎麼樣的憤怒,引爆出怎麼樣的火焰!

曹元忠放下了“證據”的單子,忽然長嘆了一聲,對侄子道:“上天果然是要滅亡石氏了!在內外局面都如此不利的情況下,杜重威居然還做下這麼倒行逆施的事情來!之前元帥還在儘量緩和與石晉的關係,但此事一出,別想元帥再與石敬瑭有所妥協!”

曹延恭有些不可理解地說道:“侄兒實在不明白,杜重威怎麼會作出這種事情來?石敬瑭怎麼會容許他如此行事?他們難道不知道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會被揭破,而他們也會因此而被釘在汗青的恥辱柱上麼?他們就算再怎麼暴虐無情,也不該如此愚蠢啊。”

曹元忠看看侄子,忽然說道:“其實,如果沒有元帥存在的話,杜重威所做的事情,也不見得很出格。”

曹延恭一個愕然:“什麼?”他有些不明白叔叔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曹元忠道:“延恭,你在國內待得太久了,有時候,你要跳出來,以遼國人、晉國人、蜀國人的眼光看看這個世界,然後才能更正確地處事。”

曹元忠這句話,就讓曹延恭更不明白了。

曹元忠將旁人屏退,然後才道:“恭兒,你要知道,我們天策大唐在元帥的影響下,民心士氣和其它地區其實已經變得不大一樣了的。杜重威做的事情。在我們天策大唐的軍民看來簡直無法容忍,但是在石晉,在遼國,如果沒有人站出來為。那麼契丹的惡行和杜重威的助惡。都會被容忍下來。沒有身受其難的百姓都會很麻木的,他們對別的地方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進而覺得可以容忍,而作惡的契丹與石晉君臣,也並不覺得他們做了什麼樣的惡事。你明白了麼?”

曹延恭彷彿有些明白了。

不知不覺中,天策境內一種新的價值觀正在形成。這種價值觀來源於張邁,而現在正潛移默化地普及於甘涼全境,並隨天策唐軍的步伐而擴散到整個西北,這是一種對罪惡的難以容忍,對民族背叛的難以容忍,對無視百姓死活的難以容忍!

曹延恭年紀較小,沙州併入天策時還是個少年。他是伴隨著天策的擴張而成長,很自然地融入到這種價值觀中而不自知,但曹元忠卻不同,他很清楚地記得。原本的沙州並不是這樣的,因此他也知道,中原和契丹國內也不是這樣的。

華夏自春秋戰國時代脫離矇昧,確立起仁義禮智信的脊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民心之中存在著強大的志向與氣節,哪怕經歷秦始皇而未完全泯滅,因此有望門投止留張儉,有忍死須臾待杜根,漢唐之強大,非止帝王將相之強大,民間力量之強大才是其更加重要的基礎。

但這股力量卻在野蠻力量的入侵和自身意氣的消亡中逐漸削弱,大唐滅亡以後,民氣士心,更是淪入

前所未有的黑暗矇昧之中,到五代時期,百姓對君主的要求低到無以復加,對於不義,止步於士林沒有實質力量的口誅筆伐,期待明君與青天來為他們做主的民眾不會有強力的反撲,服務於君權的輿論不會有真正的鉗制力,政壇不會因此形成政治風潮,法律不會就此而伸張正義,而做下惡事的當權者,也不會因此而受到他們應有的懲處。

但天策卻已經改變了,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

高懷德倒拖長槍,揚鞭策馬,若在平時,他是萬萬不捨得他的透骨龍如此狂奔的,但此際卻顧不得了。

敕勒川地廣人稀,高懷德竄入荒野,曉伏夜行,沿途見到晉軍敗兵,一問之下,才知道李彝殷昨日已經擊潰了白馬銀槍團的中路軍馬,七千兵馬投降了五六千人,只有千餘人趁亂逃散了。

張邁下的將令,不要求對白馬銀槍團趕盡殺絕,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