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他已經敏感的推測到她唯一接觸外界的機會就是赴宴,那個男人必定是她在宴會中結識的,他不笨,他很聰明!“我不去,他沒有請我們!”

“程家的宴會是不需要請就可以去的,而且,去的也都是你認識的人!”

“我不去!”她軟弱的說。

“你非去不可!”伯南命令的說。“金嫂,給太太準備赴宴會的服裝!”

“是的,先生。”金嫂那尖細的聲音立即響了,她像個影子般站在姸青的身後。

姸青去了,她不能不去。在程家的大客廳裡,她如坐針氈,時刻都擔心著夢軒的出現,卻又有一種下意識的期盼。吃的是自助餐,來的客人還真不少,起碼有二十個人以上。伯南周旋在客人之間,彷佛和每個人都熟,和每個人都親熱。姸青端著她的盤子,瑟縮在客廳的一個不受人注意的角落裡,她不願別人發現她,也不願和任何人攀談,只想把自己藏起來,深深深深的藏起來。

程步雲走了過來,在她的身邊坐下了,他沒有忽略她,事實上,他注意她已經好一會兒了。那憂鬱的眼神,那寂寞的情緒,那份瑟縮和那份無可奈何,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這小婦人何等沉重啊!他坐在她身邊,溫和的說:“你吃得很少,範太太。”

“不,”姸青倉卒的回答:“已經很多了。”

“別騙我,”程步雲笑了笑。“你幾乎什麼都沒有吃。”

“我──我吃不下。”姸青低低的說,說給自己聽。

“不合胃口嗎?”

“不,不是的,”姸青的臉紅了:“我一直都吃得很少。”

“別太客氣,嗯?”程步雲和藹的望著她,他喜歡這個嬌嬌怯怯的小婦人。“很多年輕人都把我這兒當自己的家一樣,你如果常常來,也一定會發現我們老夫妻是不會和人客套的。”

“我──知道。”姸青揚起睫毛來,用一對坦白的眸子看著他,帶著股近乎天真的神情。“我……只是很不習慣於到人多的地方來。”

“你應該習慣呵,”程步雲笑著:“你還那麼年輕呢!年輕人都應該是愛熱鬧的、活潑的、嘻嘻哈哈的!告訴你,範太太,”他熱心的說:“在能夠歡笑的年齡,應該多多歡笑。”

姸青笑了,不是歡笑,是苦笑。

“只怕已失去了歡笑的資格。”她低聲的說,說給自己聽。

“你不對,範太太,”程步雲搖著他滿是白髮的頭:“沒有人會失去這個資格,或者你的生活太嚴肅了……”他還想說什麼,一眼看到門口的一個人,就喜悅的站了起來:“哈!他總算來了,這孩子,好久沒露面了。”

姸青看了過去,她的心立刻化為雲,化為煙,化為輕風,從視窗飛走了。她的手發冷,胸口發熱,頭腦發昏,眼前的人影杯光全凝成了薄霧。好久好久,她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沒有世界,沒有宇宙,也沒有自我。當她的意識終於回覆,已經不知道時間溜走了多久,那個“他”正挨近她的身邊。

“我不知道你會來。”他用很低的聲音說,坐在她的身邊,他燃起打火機的手洩露秘密的顫抖著。

“你最好走開,”她也低聲說,不敢抬起頭來,“他已經懷疑到了,他在偵察我。”

“他不是要離婚嗎?”

“現在他不要了,你走開吧!”姸青懇求的。

“不行,我要見你,”他的聲音平平板板的,但是,帶著炙人的痛苦。“你家的電話打不通,這兩天,幾千百個世紀都過去了。”

“他防備得很嚴,你懂嗎?別再打電話來,也別再找我了,好嗎?”

“你是說這樣就結束了?”

“是的。”

“你以為可以嗎?”他猛抽了一口煙,嘴角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