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吵!”老太監爬起身,跑到鐵柵門前用力拍了回去。

“她是福貴人。”端木驥見她站穩,這才放開她。

“怎會有這個人?”談豆豆還是驚懼不已。

自當上皇太后以來,她很用心地安置先帝所有的妃嬪,務必讓每個人安度晚年,可是妃嬪名單裡頭並沒有福貴人啊。

端木驥望向正在開啟鐵柵門的老太監,緩聲道來:“二十年前,她是先帝最寵愛的福妃,她和侍女同時有孕,但她妒心重,怕侍女懷的是龍種,便下藥讓侍女流產。先帝知情後很生氣,連降福妃兩級為福貴人,但念在她有孕,仍讓她待產;後來她小產,落下一個死胎,是男孩,聽說當夜就瘋了,先帝遂將她遷入景屏軒靜養。”

談豆豆抓著寶貴的手,不知是寶貴仍在發抖,還是自己也在顫抖。

端木驥講的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後宮秘史?還是直接拿了戲臺的指令碼唱給她聽?景屏軒,好有意境的名字!美其名是靜養,其實就是打入冷宮,福貴人待在這破院子一關就是二十年。

“那也不用鎖著她呀。”她顫聲叫道。

“娘娘,我們本來不鎖她的。”老太監已將食盒和油燈拿進房裡,走出來回話。“她沒事會坐在院子曬太陽,很安靜的,可最近……”他不安地望了平王爺一眼。

“說。”端木驥沉聲道。

“最近皇太后壽辰大典,外面很熱鬧,宮女來來去去談論,不免讓她聽去了。她這才知道原來先帝已經崩逝一年,當場又瘋了。”老太監說到最後,語氣略顯無奈。“她成日亂哭亂跑,小的不得已,這才和幾位總管商量,暫時將她鎖在屋內。”

“我去看她。”談豆豆跨步就走。

“不要進去。”端木驥立刻抓住她的手腕。

她回頭,照例又是四目相瞪,她刻意不看他那複雜難解的眸光,哼了一聲,右手用力甩開,跑進了鐵柵門裡。

屋裡屋外,仿若兩個世界。屋外秋風爽冽,屋內氣滯暗悶。

福貴人坐在桌前,低頭抱著一團事物,骯髒油膩的灰髮也不挽起,就垂在腦後拖到地上,身穿一襲式樣高貴的灰黃絲緞衣衫……等等!那個灰黃色是滲進衣裳紋飾的汙垢和泥塵啊,她是多久沒換下這身衫子了?

福貴人聽到聲音,遲緩地抬起一張汙黑的臉,看到了眼前的女子,笑嘻嘻地舉起懷裡的枕頭。“給你瞧瞧,我皇兒長得多好看呀。”

談豆豆拿手捂住嘴,明明是想幫她,卻還是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雙腳不覺害怕地退後,背部就撞進了一道肉牆裡。

“嘻,你是太子喔,萬歲爺說要立我為皇后耶。”福貴人抱著枕頭猛親個不停,突然爆出哭聲。“嗚嗚,萬歲爺死了……我的狠心萬歲爺死了!”她哭著哭著,竟然又變成了淒厲的笑聲。“嘿!兒啊,那你不就成了皇帝,哀家成了皇太后。哈哈!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用不完的錦衣玉食啊!”

老太監習以為常,在旁解釋道:“太醫開了安眠藥方,我摻在飯裡讓她服下,她吃了就會睡去,再過個幾天,就不瘋了。”

“為什麼會這樣……”談豆豆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的景況。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升起,她明白為何妃嬪名單中沒有福貴人了。

一個犯了錯的妃子,幽居冷宮二十年,無人關心,無人照料,活生生地被這世間遺忘,彷彿不曾存在……

“娘娘,我們走吧。”寶貴心裡害怕,猛拉著她。

“臣送娘娘回宮。”端木驥放開一直扶住她身子的雙臂。

“兒啊,乖乖吃飯喔,趕明兒就冊封你為太子了,呵呵。”

福貴人一口吃著飯,一口喂著她的“太子”,笑得十分滿足。

談豆豆木然地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