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極聰明極優雅極溫柔極美麗的小姐,性子極和氣,從不大聲說話,也不跟人吵架,琴棋書畫都極擅長,又會管家,對丫頭們也極好,就跟仙女兒似的。

雖然路媽媽的話真實性讓人質疑,但不是大丫頭都對主人有這麼高的平價,可見那位姑太太為人還是不錯的。她出身侯府,夫家是伯爵,金貴了一輩子,忽然遭到丈夫病重的打擊,又受到別人的暗算,也算是倒黴了。想來這樣一位仙女兒似的貴夫人,未必有足夠的手段去對抗丈夫的族人呢。

春瑛在這裡猶自嘆息著,那頭路二叔已經吃完飯,小酌了一杯,便掏出一串鑰匙來,對侄女兒道:“春兒,這是衚衕裡幾座院子的鑰匙,除魏公那裡有一份各院大門的,就只有這一份最齊全了,還包括了所有要緊房間的鑰匙。府裡大少爺和大少奶奶若要過來,都是問我拿的。我既然要出遠門,又不知道幾時回來,這東西便放在你這裡,你仔細收好。”

春瑛見事關重大,小心接過鑰匙,見上面用紅線吊著一個個小銅牌,分別刻了“魏”、“李”、“趙”、“閔”等字樣,想到衚衕裡那幾個空院子的門上,都掛了“魏宅”、“李宅”之類的牌子,便知道是對應的鑰匙,忙翻出一個小匣子裝了,拿回房間,塞到炕角里去,又用被子、針線箱等物遮好。

路二叔看著侄女的行動,微笑著點點頭,又道:“也不用太著意,多半不會有人來的,只是萬一大少奶奶真叫人來找你,你也別把鑰匙給人,只親自領著來人去就是。那些屋子如今沒放什麼值錢東西,要緊的是瞞住外人。”他又掏出一張圖紙給春瑛認,上面畫著一塊玉佩的圖案,如果來人拿著這個玉佩,才是可信的,否則絕不能承認大少爺擁有這幾個院子。

春瑛一一記下,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大少爺既然這麼小心,又何必買下這麼多院子白放著?把錢存在錢莊裡不行嗎?若是怕太太知道了,與其說謊裝作各個院子都有人住,還不如把屋子租出去,既能製造這些宅院各有主人的假象,又能順便賺些錢。反正大少爺努力了幾年也沒能分家出來,等分家的事決定了,再收回房子整修也不遲。

不過這些事與她沒關係,她也就不管了。

次日一大早,路二叔又回府去了,為了準備明天出發,還有許多事要做呢。春瑛替他打好了幾個包袱,又為防萬一準備了冬衣和船上用的鋪蓋,想起自家老孃要晚上才過來,便跑到胡飛那裡去找他。

胡飛已經收拾好準備出門了,兩人一合計,決定先去福寧街,回程時再去打聽脂粉的行情。春瑛換了出門的衣裳上了馬車,胡飛戴了頂草帽,坐在前頭駕車,小馬車便一路飛快地朝福寧街去了。

到了福寧街,胡飛先前住在這裡時,已跟街坊們混熟了,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春瑛也不去打攪他們,徑自往雲想閣走去。

一進店門,她便看到店裡靜悄悄的,一個客人也沒有,櫃檯裡的夥計也不見蹤影,只有石掌櫃一個人背對著她,擔憂地望著後頭,時不時跺跺腳。

春瑛走過去叫了一聲:“掌櫃的,你在做什麼呢?”石掌櫃嚇了一跳,回頭見是春瑛,忙道:“喲,怎麼回來了?也不先叫人來送個信兒……”話音未落,後院小樓上已傳來程大娘的叫嚷:“做夢!我一個子兒都不會給的!你死了心吧!”

石掌櫃又是焦急又是擔心地朝樓上喊:“姐姐,你消消氣,好好跟姐夫說,別吵架呀!”回答他的是樓上摔下來的一個茶杯,以及程大叔的怒吼:“潑婦,瞧你變成什麼樣子了?!那可是我的銀子!我的辛苦錢!”

眼看著樓上又吵起來,春瑛好奇地捅了捅石掌櫃:“這是怎麼了?都一個多月了,難不成一直在吵?”

“可不是嗎?”石掌櫃唉聲嘆氣,“本來我已經勸得姐姐回家去了,就算再生氣,好歹也得為兩個孩子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