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城中最好的酒樓點翠居,雖未客滿,但依然客來客往,不算蕭條。

我在一處攤前隨意購買了幾件玩物,問那擺攤的貨郎:“小哥,生意可好?”

那貨郎面目清秀,笑容平靜:“勞您動問,尚可,不過明日我這攤兒便要收了。”

“怎麼?”

貨郎寬容的看我,“客人是外地來的吧,你不知道,朝廷的軍隊已經到了,左右不過這幾日,便要來攻打北平,這攤子,擺不得了哦。”

我一愣,李景隆大軍逼近的訊息,我嚴令不得外洩,不想百姓還是知道了,不過,我原以為城中這般平靜是因為不知道大軍來襲的結果,如今看來,倒未必是這麼回事了。

我笑:“大軍要來攻城,你還有閒心在這做生意,可真是好定力啊。”

那貨郎搖頭道:“我們小老百姓,飯總是要吃的。。。。。。其實早兩個月我們就知道要打仗,我大哥在南方做生意,叫我們投奔他去,可我不想去,我在這裡呆慣了,死也要死在這裡才舒坦。”

我皺眉,“好死不如賴活,小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貨郎搖頭,指指南方,“別的地兒有什麼好?多的是貪官汙吏,還未必如北平,去年河北山東大旱,米賣到百兩銀子一石,窮哈哈兒買不起,餓死的,逃荒的不計其數,朝廷的賑災銀子,都進了那些無恥官兒的腰包,有幾厘到百姓手裡?只有我們北平,燕王爺殺了貪官,開了王府糧倉,北平沒有餓死一個人!現在王爺被朝廷逼到這地步,我們雖是一文不值的小百姓,也不是沒長良心這個東西,北平若是被攻破,跟他拼了就是,也算報了王爺的恩!”

我聽他語氣堅定,不由心中一動,面上卻一片淡淡,“小哥,你這可是愚忠,千好萬好,不抵自己的命要緊,他燕王和朝廷的權利之爭,你們小老百姓,犯不著賣命吧。”

那貨郎聽我此話,怔了一怔,停住了一直拾掇不停貨物的手,冷眼瞅了我半晌,忽地將手中東西重重一頓,用力過大,連攤子都顫了一顫。

“你說的是什麼話?大丈夫立身處世,怎可忘恩負義?去年若不是燕王府一袋米,我老孃只怕就已餓死!我孃的命,我的命,北平百姓的命,都是王爺給的,我們拼了一條命,也不能放棄北平,你今天說的這話,換別人聽了,最起碼揍你個半死,念你幼稚無知,又是個外鄉人。。。。。。你走吧,我就當沒聽見你說話!”

滿臉怒色的說完還不解氣,又眉毛倒豎的去奪我手中買下的面具瓷盤等物件,“我的東西不買給你了!銀子還你,你走!”

他手伸過來,我還沉浸在他那番話給我帶來的震驚裡,我從未想到,沉迷權術的父親,居然頗得民心,當初答應他守城,只不過是覺得自己有責任,如今看來,便為這赤誠百姓,也當好好努力,正想著,不妨這小子伸手就來奪,他攜怒而來,手腳沒個輕重,一把就抓住了我手腕,我一驚,立時清醒,下意識衣袖一揮,暗勁湧出,便要將他摔跌。

卻見他觸及我手腕,頓時一呆,而我此時暗力已至,若任由力道全數施加在一個瞬間失神的人身上,只怕他會受傷,我大為後悔,卻已援救不及。

卻見那少年貨郎,一愣之下便覺勁風拂體,卻沒有驚慌,斜身一側,沉肩卸勁,姿勢極為輕靈的一轉,便已卸去了我的暗勁,左步迴旋,身影一閃,人已經好端端的站在了攤後方才的位置。

這一側,一轉,一旋,一閃,只在轉念之間,快到周圍行人,都未有所覺。

那少年貨郎站定,與我面面相覷,驚訝之色淺淺浮現在他眼睛裡,然而瞬間他的怒色又湧了上來,冷哼一聲。

“一身好武藝,卻沒個好心腸!”

我怔了怔,哭笑不得,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回嘴,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