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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兒,你就可以到樓上去一趟。
他不知道,愛情的導火索,在他的混沌中已被她悄然點著。第一次看見那塊為人民服務的木牌不在飯桌的原處時,是三天前它醒目裸裸地出現在客廳中央樓梯底角的四方木柱上。看見那塊被移動了的為人民服務的木牌,吳大旺沒有發怔,他知道移動就是命令,知道這時她叫他是有一樣他必該去做的工作在不折不扣的等著他,於是,便慌慌地上了幾階樓梯,才想起半年前來師長家裡報到的第一天,師長以最溫順、冷峻的口吻對他說,樓上的啥兒都不用你操心,沒有你劉阿姨的話,你不要往樓上走半步。師長的話如毛主席的語錄樣響在他的耳邊上,到樓梯的轉角處他把腳步慢下來,輕抬輕放,如同踩在一踏即碎的玻璃上。
他不知道那樓梯是什麼木頭做成的,常落腳的地方有灰白的腳痕兒,木紋細得如人的面板紋,踩上去又柔軟,又實在。樓上有淡淡一股腐白的香味,吳大旺聞著那味道,像聞到了一股罕見的浸人肺腑的女人的香。他知道,去見師長的妻子劉蓮,是不該像他第一次回家相物件那樣,心裡無可遏止地砰砰亂跳。這種心跳有背於一個革命軍人的覺悟和立場,有背於他要求上進的內心和思想,於是,就收住腳步,用拳頭在胸口上捶了一下,再次地警告自己,說上樓是因為有他必須的一項工作,就像革命的鏈條上,有一個環節在樓上,他不能不往樓上去。也就力挽狂瀾地把心跳的頻率減下來,如同把反革命的濁流遏止住,這才輕腳慢步地上了樓,發現了二樓的結構和一樓一模樣,東邊是兩間臥室,南邊是廁所,西邊是一間空房子。空房子的樓下是廚房和餐廳,而在這二樓裡,它有些會議室的模樣兒,一圈擺了木框沙發和茶几,牆上掛了各式各樣的地域行政圖和軍事佈署圖。
不消說,這是師長的工作間,和文人的書房樣,看見地圖上無數的血紅箭頭和盤來繞去的紅線、綠線、藍線、黃線,還有各種的圓圈、三角和方框,吳大旺本能地把目光從那屋門口兒縮回來,似乎一下子明白師長說的沒事不要往樓上多走半步的關鍵所在了。秘密就是一扇門戶,以門戶示人,也就無異於洩露軍機。一個軍人,立當以保護軍機為使命,不該看的絕對不看,不該說的絕然不說。吳大旺之所以深得師長和其妻子以及革命與政治的信任,正是因為他做到了這一點。
心跳緩和了,一種莊嚴慢慢的籠罩了他全身。把目光從地圖上迅速地移過來,盯在東邊靠左有老式雕刻的屋門上,他朝前移了幾步,抬頭挺胸,面對前方,目不斜視,短促有力地喚了兩個字——報告。
回答他的是沉寂。
他又提高嗓音喚出了報告兩個字。
沉寂依然如黃昏樣漫在這樓裡。
他知道她在那臥室裡。這間臥室,就是她生活的全部核心和內容。這幢蘇式的樓院,就幾乎是了她全部生命軌道鋪設的地盤和圈地。他想再拓開嗓子喚報告,卻是身不由己地拿手在門上敲了敲。
她回應了,說進來吧。
他推門進去了。
這才看見屋裡沒有開燈,一片昏黃的模糊。床、桌、椅子都溶在半粘半稠的模糊裡,像化在了一片泥水中。她就坐在床簷上,手裡拿了一本書,是《選集》第一卷,沒有看,只是那麼拿在手裡邊。
他說,阿姨,有啥事?
她說,開關繩吊到上邊了,你幫我拿下來。
順著她的目光,他果真看見床頭桌邊的開關繩盤繞在了那褐色的開關盒子上,人不站到桌上去,就別想把那繩子拉下來。他就到了她身邊,拉過桌前的椅子,把椅面上的藤編墊子取下來,脫下鞋,拍了拍並不髒的腳底板,還又找來一張舊報紙,鋪在椅面上,這才上去把吊在開關盒上的繩子拉下來,並順手把開關繩兒朝下一拉,電燈便亮了。
屋子裡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