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缺衣食,我尋些吃口物事送他,使得麼?”小童道:“這個使得。”

官人急走到街上茶食大店裡,買了一包蒸酥餅,一包果餡餅,在店家討了兩個盒兒裝好了,叫小童送去。說道:“樓上官人聞知娘子不方便,特意送此點心。”婦人受了,千恩萬謝。明日婦人買了一壺酒,妝著四個菜碟,叫小童來答謝,官人也受了。自此一發注意不捨。隔兩日又買些物事相送,婦人也如前買酒來答。官人即燙其酒來吃,篋內取出金盃一隻,滿斟著一杯,叫茶童送下去,道:“樓上官人奉勸大娘子。”婦人不推,吃乾了。茶童覆命,官人又斟一杯下去說:“官人多致意娘子,出外之人,不要吃單杯。”婦人又吃了。官人又叫茶童下去,致意道:“官人多謝娘子不棄,吃了他兩杯酒。官人不好下來自勸,意欲奉邀娘子上樓,親獻一杯如何?”往返兩三次,婦人不肯來,官人只得把些錢來買囑茶童道:“是必要你設法他上來見見。”茶童見了錢,歡喜起來,又去說風說水道:“娘子受了兩杯,也該去回敬一杯。”被他一把拖上來道:“娘子來了。”官人沒眼得看,婦人道了個萬福。官人急把酒斟了,唱個肥喏,親手遞一杯過來,道:“承蒙娘子見愛,滿飲此杯。”婦人接過手來,一飲而幹,把杯放在桌上。官人看見杯內還有餘瀝,拿過來吮嘬個不歇,婦人看見,嘻的一笑,急急走了下去。官人看見情態可動,厚贈小童,上他做著牽頭,時常弄他上樓來飲酒。以後便留同坐,漸不推辭,不象前日走避光景了。後來眼去,彼此動情,勾搭上了手。然只是日裡偷做一二,晚間隔開,不能同宿。

如此兩月有餘,婦人道:“我日日自下而升,人人看見,畢竟免不得起疑。官人何不把房遷了下來?與奴相近,晚間便好相機同宿了。”官人大喜過望,立時把樓上囊橐搬下來,放在婦人間壁一間房裡,推說道:“樓上有風,睡不得,所以搬了。”晚間虛閉著房門,竟在婦人房裡同宿。自道是此樂即並頭之蓮,比翼之鳥,無以過也。

才得兩晚,一日早起,尚未梳洗,兩人正自促膝而坐,只見外邊店裡一個長大漢子,大踏步踹將進來,大聲道:“娘子那裡?”驚得婦人手腳忙亂,面如土色,慌道:“壞了!壞了!吾夫來了!”那官人急閃了出來,已與大漢打了照面。大漢見個男子在房裡走出,不問好歹,一手揪住婦人頭髮,喊道:“幹得好事!幹得好事!”提起醋缽大的拳頭只是打。那官人慌了,脫得身子,顧不得甚麼七長八短,急從後門逃了出去。剩下行李囊資,盡被大漢開啟房來,席捲而去。適才十來個健卒扛著的箱篋,多是那官人房裡的了,他恐怕有人識破,所以還妝著丈夫打罵妻子模樣走路。其實婦人男子、店主小童,總是一夥人也。士肅聽罷道:“那裡這樣不睹事的少年,遭如此圈套?可恨!可恨!”後來常對親友們說此目見之事,以為笑話。雖然如此,這還是到了手的,便紮了東西去,也還得了些甜頭兒。更有那不識氣的小二哥,不曾沾得半點滋味,也被別人弄了一番手腳,折了偌多本錢,還悔氣哩!正是:

美色他人自有緣,從旁何用苦垂涎?

請君只守家常飯,不害相思不損錢。

話說宣教郎吳約,字叔惠,道州人,兩任廣右官,自韶州錄曹赴吏部磨勘。宣教家本饒裕,又兼久在南方,珠翠香象,蓄積奇貨頗多,盡帶在身邊隨行,作寓在清河坊客店。因吏部引見留滯,時時出遊妓館,衣服鮮麗,動人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