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一大口杯子裡的紅酒。她看到自己的手在發抖。這已不是碰巧撿到的最佳故事了——這是一個悲劇,跨越了三十五年的時間,它傷害到下一代的生活,而他們卻一點都不知道他們的歷史有過如此充滿戲劇性的內容。她現在真是悲喜交加。她不認為自己完全有資格擁有目前她手上的這些資料;她覺得很高興,因為湯姆在這裡,他能剎住她那些狂亂的直覺。

“那現在怎麼辦?”

“問得好。”湯姆說。

“我一直都問得很好。”

“我想,只有一種選擇。我認為我們現在必須走開,忘掉這一切。讓愛麗森·卡特爾——如果真的是她——平靜地生活。讓海倫和保羅結婚,不要再讓烏雲籠罩一切。”

“不可能,”凱瑟琳毫不讓步,“我不能無動於衷。這是戰後這麼多年來最重要的案件之一。它推翻了一個重要的法律規定。”

“別跟我說那些,凱瑟琳,”湯姆生氣地喊道,“你在乎的根本不是什麼法律規定。你能看到的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獨家新聞和你能從中賺到的錢。你難道不明白如果將這些公佈於眾,那會毀掉多少人的生活?你讓喬治身敗名裂。你會毀掉保羅和海倫的未來,更不用說會徹底毀了海倫的生活。如果她知道她的姐姐實際上是她的母親,而那個她以為是她母親的人參與了將她爸爸送進監獄的陰謀,她會是什麼感受?還有珍妮絲,或者說愛麗森,或者你隨便叫她什麼都行。你讓她面臨被起訴的可能,因為她是謀殺罪的同謀。這些對你不過意味著曇花一現的名氣?”他聲嘶力竭,他的聲音在整個房間迴盪,凱瑟琳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她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後說道,“所以我剛剛在想,是不是把我生命中的這六個月一筆勾銷?我也很為難,湯姆。你一直在跟我談公正。你離開警察局是因為你覺得在那裡你不能伸張正義,現在你卻說,去他媽的正義,去他媽的真相。我要捍衛自己的聲譽,就得掩蓋事實嗎?那不等於我和我的老闆把一個無辜的人送上了絞刑架嗎?”她現在和他一樣憤怒。

湯姆把威士忌放回到桌上,試著壓住心裡的怒氣。“這不是為我,凱瑟琳。這是為了一個好人和他無辜的家人。不應該讓一個三十五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人毀了他們的生活。聽著,你沒有浪費這六個月。你還是出你的書,但不要提我們現在發現的事情。”

“可是喬治會提。他比你正直,湯姆。他不讓我出這本書,因為這書裡寫的不是事實。”

湯姆搖搖頭。“他是一時衝動。等他有時間想清楚了,他也會明白應該由它去。”

“你是說你會說服他,”凱瑟琳咄咄逼人,“那可不行。我可以把電子郵件從電腦裡刪去,可是我無法抹掉腦袋裡已經知道的事實。我一定要查明真相,實際上,你根本攔不住我。”

長時間的沉默。湯姆發覺他的手已經握成拳頭,他使勁把手指伸直。最終,他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可能阻擋不了你。可是你的書一出版,我就會給你搗亂。我會告訴出版社你怎麼利用一個靠呼吸機維持生命的人。我會說你故意利用喬治·貝內特,因為他和他的家人有分歧。如果我這樣收拾你,你就再也不是一個為正義而戰的聖鬥士了,我敢保證。到那時,你就是像菲利普·霍金一樣的垃圾。”

他們都沒動,像兩條對峙的狗。最終,凱瑟琳開口了。“喬治不在這,我們倆誰說了都不算。”她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鎮靜,“我甚至不知道我們到底對不對。在採取進一步的行動之前,我們得和愛麗森·卡特爾談談。”

湯姆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看著牆上的照片。愛麗森·卡特爾、喬治·貝內特、魯絲·卡特爾、菲利普·霍金。他心裡知道她是對的。他們不能獨自做出決定。不能稀裡糊塗就做出如此重要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