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額爹。她額媽坐在灶前烤著秋秋的炭火,聽見她的聲音,轉過臉來。她叫了一聲額媽。這屋子裡,因為她的到來,一下子就活泛起來,騰起了一些生氣。

林秀青很高興。她眼前看到的,與她想象中的景況要好得多了。她拿起掃帚,把廳壩,簷廊,通通都打掃一遍,院子裡便有了一些新的氣象。

“秀青,你把這雞殺了,”她額爹抓了一隻雞遞給她,“這是仔雞,剛開蛋的。你把它殺了,炒來烘起,今天中午吃。我們也好久沒有打過牙祭了。”

林秀青遲疑了一會兒,應了一聲,便挽起袖子,拿切刀在水缸上蕩了兩下,抓起雞來,在它頸上橫了一刀。

只不過,她沒有按她額爹的要求,把雞烘起,而是燉起了。她拿出在路上割的兩斤肉,洗盡後煮在鍋裡。這天中午,她做了三個菜:豬肉燴蒜苗、炒雞雜、肉湯煮包菜。菜還沒有做好,那香氣便瀰漫在院子裡了。

她擺好桌子,扶她額媽坐到桌子上,跟她舀了飯。再拿出她打來的酒,跟她額爹斟上一杯。

“雞肉呢?”她額爹問。

“砂罐頭燉起的。”

“咋不舀來?”

“沒粑,燉粑了你們慢慢吃。要不我先跟你們舀點湯喝。”她拿起碗來,跟他們一人舀了一碗雞湯,讓他們喝。啊,那雞湯,聞起來真香啊。兩個老繞著碗邊,邊吹邊喝,那種愜意的神情,讓林秀青心中也甜甜的起來。

“秀青啊,”她額爹喝了一陣,抬起頭來,呷了一口酒,慢慢地說道,“我們不該啊,但是我們也是沒得辦法啊。”

“額爹你說的是啥事啊?”林秀青不知道她額爹說的是啥事,抬起頭來問道。

“今天,將就你來了,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啥,有啥事你說就是了。”

“這件事不商量不行啊。”

“啥事,你說就是了。”

“我們想叫崇禮到我這裡來。”

林秀青一聽,心裡一喜,這其實就是她今天來想說又不好說的一件事。先生說,崇禮要躲過禍事,必須到北方去。這裡不就是北方麼?這事兒她想過了,要是崇禮到這邊來,是兩得其便的大好事。但她又不能說,不好提。現在好了,她額爹提出來了,這事兒就好辦了。然而,她沒有說話。

她一邊吃飯,一邊看著兩位老人。他們蒼老的面孔,花白的頭髮,滿臉的皺紋,遲緩的動作,以及他們的神情,都表明他們的確老了,有很多事情他們已經做不動了。別說種田種地,擔水挑糞,就是一些家務勞動,也漸漸地吃力了。他們的確越來越需要人照顧了。

從上次提過到現在,這件事情又過去了一年多。林秀青非常清楚她額爹的脾性,不是實在沒得辦法,他是不會求人的。以前一直沒有說,或許是他們覺得自己還能撐得下去。現在開了這個腔,情況就已經很清楚了。

但是,現在真要叫汪崇禮離開自己,離開她的家了,她內心深處那種不捨,真的是無以言表。她忽然覺得,她的身邊一下子空了,空得什麼也沒有。不同意吧?眼下這情況,也只有汪崇禮,才能承擔這個事情,並且,他必須離開黃沙壩,才能保證平平安安。看來,她林秀青在這件事情上,不能再說什麼了。

“要不,我回去跟崇禮說一下,看看他的意思?”她看著她額爹,緩緩地說,聲音放得很低,差不多快聽不見了。

兩個老人聽她這樣說,眼睛看著她,一臉的凝重與失望。

“你們放心,我是沒得意見的。”林秀青看著他們,趕快說,“你們勞累一輩子,現在做不得了,是該我們來照顧你們了。”

兩個老臉上顯出了一絲笑容,繼續吃起飯來。

“這崇禮也二十好幾歲了,長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