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能出偉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卻無法培育優秀的自然科學家。

這不是你們這一代人的悲哀,是歷史的一個把戲。

可是你不信這個邪。

原諒我打一個粗俗的比喻,你是一個過了裹小腳年齡的女孩,你已經是一個大姑娘了,可你一定要製造出一雙驚世駭俗的三寸金蓮。

你殘忍地將自己已經成型的腳骨打斷,拿到科學家的模式裡去。

我不知道這對不對,或者說值不值。

假如你不是這樣一個好強到執拗的女人,我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欣賞你。

當然,你不是為了我的欣賞才這樣做的,這是你的天性。

但我從你的身上,發現了年輕時的我,這使我驚異和歡樂。

每一個人都是高度自戀的,當我們誇獎別人的時候,其實是在讚歎自己。

尤其是在一個美麗的同性身上,發現了原是屬於自己的某些特質,我們會高興得不可思議。

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只覺得你是一個不難看的女人。

對於一個終身從事嚴謹科學事業的老人來說,這已經是一個年輕女人可能得到的最好評價了。

你是組織上給我安排的助手,但我擁有一票否決權,在你到來之前,我已經〃槍斃〃了許多卓有才華的年輕人。

我否決過像剛烘出爐的麵包一樣新鮮的洋博士,久經風霜的臨床醫生也紛紛落馬。

理由也許很不充分,甚至根本就不成其為理由。

比如一個小夥子,只是因為他在淺色西服裡面打了一條黑領帶。

這從服飾配色上當然也是允許的,但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很不舒服,嚇了一跳。

好像在刷滿石灰的半截樹樁上,看到一條舊標語。

當然我可以收下他,然後對他說,小夥子,以後上班的時候,別這副打扮。

他一定會聽我的,這裡是科學研究的前哨陣地,想作一番事業的年輕人趨之若騖。

但我忍住了。

我知道他轉身之後會對別人說,看,這就是老處女的臭毛病,我們不得不服從她。

我不願被人這樣議論。

最要緊的是我從這條領帶裡,看出他的協調性和整體觀念有問題。

這對科學家來說,十分致命。

我讓他走了。

說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當然與領帶無關。

這時他們把你送了來。

材料擺在我的寫字檯上,我想是下面人的一個惡作劇。

他們摸不透我的口味,決定在無數美味珍餚之後,上一盤山野菜。

我用一秒鐘掃了一眼你的簡歷,當兵,上學,當醫生,剛剛轉業回到這座大城市。。。。。。你們這個年紀應有的潔白如紙清潔如水的歷史。

我注意了一下你的最終學歷……工農兵學員。

我的眉頭肯定是皺起來了,雖然我自己沒有察覺。

工農兵學員是一批得過小兒麻痺症的孩子,在科學的道路上一直跛行。

老知識分子永遠以憐憫與淡漠的目光打量他們。

但是,我突然決定見見你。

心血來潮。

可能是卷宗上你的照片打動了我。

你幽靜典雅,有一種震懾人的優美氣質。

依我嚴謹的天性,一般是不會召見一位僅僅因為美麗、其它方面並不合格的候選人的。

我需要一位馬上能開展工作的助手,他們怎麼把你給派來了?這是你走進我的辦公室後,我問你的第一句話。

此話剛一出口,我就感覺不妥。

因為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事,你只不過是一枚被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