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伸出了腳。大家低頭抹粉筆印,沒有一人出聲說話。粉筆印乾淨後,何安下拾起地上的日元,喊道:“哪位先生借我個火,把它燒了。”

眾人久久沒有反應,何安下知道黑影斬人的事件太過恐怖,雖塗去了粉筆印,但大家仍不敢走入圈中。

一個站在邊沿的青年掏出了火柴,何安下打算走過去,卻聽身後響起“咔噠”一聲,回頭見老警察手捧一個鐵質打火機走入圈中。

老警察繃著臉,沒有任何表情。他走近,對著何安下手中的日本紙幣,“咔噠”一聲打出火苗。

火苗湊上了紙幣,老警察浮現出笑容,展開了臉上數不清的皺紋。他一生卑微,一生為虎作倀,打出這個火苗,也許是他一生做過的最有尊嚴的事情。

紙幣燃燒。圍觀群眾仍在觀察、等待,沒有人出聲,沒有人邁過已消失的粉筆印界限。

合上打火機,老警察直起了腰。他延續著笑容,掃視圍觀的群眾,繞場行走。他已是個老人,再沒有做出英雄壯舉的機會,他渴望一點喝彩聲。

老警察突然後背一挺,跌在地上。

群眾終於出聲,卻是恐懼的驚叫。他們看到白光一閃,老警察後背中刀。

何安下看到的是一個穿著與地面一樣顏色衣服的人,砍了老警察一刀後,就伏在地面上,遊蛇一般向自己襲來。此人速度極快,常人的眼睛不會看清。曠野中,三十米距離內衝來的豹子,也是看不見的。

此人野獸般用四肢奔跑,到何安下腳前三尺處,自身下翻出一把薄細的刀,刺向何安下小腹。

何安下感受著刀頭的寒氣。刀刺破衣服,點在面板上,即將穿腸而入。

何安下抬腿上踢,踢在刀刃上。

那人仰面翻倒在地,手中的刀刺中自己的大腿。群眾方看清那是一個穿著淺灰色緊身衣,細腰寬胯的女人。

何安下的鞋頭被切裂,但沒有傷及腳趾。他剛才判斷,刀在前刺時,刀上的力量是縱的,橫面沒有力量,即便刀刃鋒利,也不會將鞋切得再深一厘。

判斷正確。

女人以灰色絲巾蒙面,仰在地上,慢慢拔出大腿上的刀。有一人尖叫了聲:“日本鬼子!”眾人猛醒,罵成一片,紛紛衝入場中,無形的圓圈崩潰了。

她將被毆打致死,再高的武功也無法制止群眾的公憤。何安下站立不動,看著鞋面破裂處露出的腳趾。殺人者被殺是否值得憐憫?

人們逼近,在暴力即將發生時,她做了一件事情——將自己的衣服迅速脫光,只留下淺灰色的蒙面絲布。

罵聲止住了,遠處風吹柳葉的聲音變得清晰。這是年輕的身體,肌膚雪白,將血映襯得格外紅豔。血不像是血,像是出於愛美之心,精心點綴上的飾物。

沒有人能伸出打她的手。她開始爬行,人們閃開道縫,之後跟隨著她。

她一下一下地爬著,隆起的脊椎骨扭出明確的線條。人群緩慢地移動,鴉雀無聲。何安下觀察到她各關節處的肌肉上,有著時隱時現的小坑,這是自小習武的痕跡。

一個人有力量,不在於肌肉的隆起,而在於凹陷。她身上的這些隨著運動而出現的小坑,說明她在瞬間可以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並極為敏捷。骨瘦如柴的狼和豹子,有千里奔波的耐力,能撲倒體型大於自己數倍的野牛,因為它們的身上有這些小坑。

這是令人血脈噴張的女性軀體,而其本質是野獸之身。野獸很少血流如注,那是人類才有的狀況。她左腿的刀傷,深可及骨,未敷任何藥物,血卻已經止住。

她的左腿在地上拖著,展示出了腳底。腳後根的繭子呈現出暗黃色,大拇指下的繭子裂出了一道紋,與白皙潤滑的身子對照,就像是另一個人的腳。

這是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