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副右手握刀,朝寫弟子上來回蹭著,說,你又要練槍法穿洞兒?節省顆子彈不好嗎?

隊長翻了翻眼皮,嚥了口吐沫。隊副是在揭他的短。

上級規定處決華奸惡霸什麼的,一律要用刀砍,為的是節省彈藥。可隊長卻常常地要用匣子槍在死囚的腦袋上鑽個眼兒。

為這事,隊副告過隊長几狀。

隊長打槍是太有癮了。他的槍法在這五龍縣裡也是大有名聲的。百步穿楊飛馬斷線之類的算不上什麼,瞎黑裡用匣子槍掐香火頭兒才是他的拿手好戲。

島國兵,家人黨。鄭寶的人。還有那些晝伏夜出的鬍子和平平常常的老百姓。哪個不知道九道軍中有一支神槍?

隊長從懷裡掏出已經寫好了的佈告,遞給隊副。隊副把華奸的屍體翻弄了幾下,讓肚皮朝上,他把佈告放在上面攤平,又提起那顆頭,壓住那佈告。

月暗星稀,幾個人匆匆地離開了白龍和談。

從那天夜裡起,隊長就像是掉了魂兒。華奸閨女的月白色小襖和滿頭的青絲老在他的眼前亂晃。她和我一天兒生日!她的生日就是她爹的忌日!於是。年輕的隊長就常常地發呆。

這一天的夜裡,隊長做了一個夢。

隊長夢到那閨女哭著朝他要她的爹爹。他傻傻地無言以對。正惶惶間,閨女驀地撲上來摟住了他的脖子。他渾身的血都翻起滾兒來,漸漸地又都湧向了小肚子下面的那個東西……

醒來了,隊長頭上冒汗,大腿跟溼了一片。他恍恍惚惚的,又羞又怕又舒坦。

雞叫頭遍了,炕上炕下響著隊員們驚天動地的鼾睡聲。隊長再也睡不著了。他的眼前飄著那月白色的小襖和那滿頭的青絲。雞叫三遍的時候,隊長趴起身來,迷迷糊糊地朝外走。

隊長出了院子。出了村莊。隊長低一腳高一腳地穿過田野間的銷路。夜很靜,只有長一聲短一聲的雞鳴狗吠偶爾響起和著萬千只蟲兒的低吟淺唱。

隊長輕飄飄地走到那座高牆大院外。他站了一會兒。便一個鷂子翻身進了院子。他雙手按住那套間的窗臺,渾身止不住亂鬥。

驀然,身後傳來幾聲響。隊長打了個激靈,嘴就被捂住了。

別動,是我。

隊長聽出了隊副的聲音,一下子,像醒了夢。

隊副帶著個隊員,他們把隊長鬆鬆地用小繩兒背拴著手,撥開大門的門閂,推他朝外走。

街上的狗汪汪地叫了。隊副吩咐隊員把隊長帶到白龍河邊上。

隊長站在白龍河灘上。不多會兒,隊副又牽了一個人來。月光地裡,隊長一眼就認出了那件白色的小襖和滿頭的青絲。隊長的腦袋裡炸響了一顆手榴彈。

隊副把閨女拖到隊長的面前,嘿嘿地笑,說,費了俺好幾天的時間才弄清是這碼兒事。又對那閨女說,今日送你歸天,看你還有什麼法子勾引隊長的魂兒。

閨女扭動著身子,哀哀地叫起來。隊副從河灘上抓起一把草,使勁地塞進了閨女的嘴裡。

隊長打著冷戰兒,忙忙地喊,不該她事,你放了她!

隊副從背上拔出大砍刀,說,隊長,俺替你做了這好事,省得你吃飯不香睡覺不穩打仗也他媽的打不好!

你瘋了?放了她,把我送到區上了事。隊長大聲喊。

隊副只是嘿嘿地笑,右手握刀,用左手大拇指去試那刀鋒。

閨女癱在沙灘上。隊長朝前撲去,隊員死死地拽住了他。隊長跺著腳兒大罵,俺操你個血媽姆!這麼做是找死呀!亂殺人,上級饒不了你!

隊副瞅著隊長,說,心腸不硬,還當什麼九道?!他又斜一眼腳旁的閨女,慢聲細氣地說,俺給她留個囫圇身子,行了吧?

隊副擎起刀,朝閨女的頭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