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著。

程又年主廚,昭夕就閒閒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偶爾抬眼看一看。

隔著十來步的距離,他在中島臺前忙碌,偶爾問一句:「瀝水籃在哪?」

「左手邊的頂櫃裡。」

「白醋有嗎?」

「好像有,還沒開過封吧。在調料籃裡,不知道過期了沒。」

他依言找到白醋,看了看,「沒有過期。」

昭夕說:「你準備做什麼?我減肥,最多隻能吃一點。」

「不用擔心。」他彷彿早已考慮過這一點,頭也不抬,一邊為西紅柿剝皮一邊說,「我吃麵,你吃草。」

「……」

這麼體貼?

昭夕噔噔噔跑到中島臺前,「哪種草?」

男人頭也未抬,修長的手指正有條不紊地剝開最後一縷皮,將嫣紅的西紅柿放在菜板上。

「今晚特供,a urse:西紅柿雞蛋面,appetizer:番茄沙拉。」

他難得如此放鬆,唇邊劃過一抹淺淺的弧度,眉頭舒展。

幾個簡短的英文詞彙蹦出口時,帶著往常沒有的一點調侃,為他嚴謹又不近人情的形象平添了幾分風流況味。

昭夕甫一失神,怔怔地抬眼望著他。

卻聽他輕笑兩聲,像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第一次意識到某個很嚴肅的問題:「都是同一種東西,為什麼煮成麵條叫西紅柿,放在沙拉里卻要翻譯成番茄?」

「……」

昭夕:「別問我,我不懂你們學術界的問題。」

趿著拖鞋,翻著白眼,她重新回到沙發上。怕室內顯得太過安靜,索性開啟了百年難得一用的黑膠唱片機。

當初買來只是為了裝逼,畢竟一年到頭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回北京了也不是睡覺就是在外面浪,誰還想得到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

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她早已記不清當初試用機器時,放進去的是哪一張唱片,如今重新開啟,熟悉的音樂聲乍現耳邊。

那是她曾經非常喜歡的一首英文歌,i lived。

歌手唱著,願生命的盡頭來臨時,我能說我曾竭盡全力生活著,未曾空度年華,走過萬水千山,也曾粉身碎骨,用力地活著。

那時候還處於中二時期,因《木蘭》而飽受輿論折磨,在意每一個人的看法,為每一條惡意的言論而自我詰問。

唯獨聽這首歌時,心境會重新平和。

昭夕抬起頭,望著中島臺後忙碌的人,慢慢地回想著,那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現在的她,活得沒有那麼用力了。

卻無端愜意。

吃飯時,昭夕還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惡意。

對面是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面,金黃色的煎蛋配上紅艷艷的西紅柿,視覺效果滿分,且香氣四溢。

反觀自己面前,就一碗冷冰冰的番茄沙拉……

就算他把沙拉做的很漂亮,裝菜的玻璃容器也很文藝,可沙拉就是沙拉,再好看它也不會變成牛排。

昭夕扒拉兩口沙拉,目光卻一直貪戀地注視著對面。

大概是她的眼神過於熾熱,程又年在動筷子之前,把碗推到中島臺中央。

「要分一點嗎?」

「no,會胖!」她堅定地搖頭,抗拒來自美食的誘惑。

「真的不要?」

她咕嚕嚥下口水,遏制住來自靈魂的吶喊,依然緊咬牙關:「不要。」

程又年笑了,轉身重新拿了只小碗,還是分出一點,推到她面前,「睡前可以運動一下,很快就消化掉了。」

昭夕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