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宛與父母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耳邊重複多次的,仍然是從小聽到大的那些話。

一直被鎮壓在養育之恩和孝順女兒的大山之下,與父母發生的大大小小的摩擦裡,溫宛從來沒有贏過。

他們像從前一樣,認為自己是過來人,在做對女兒好的決定。

「人生在世,風花雪月都是一時興,起日子過好才是最終目的。爸爸媽媽不會害你。」

他們摁著她的頭,非把她嫁給那個人不可。

昭夕說起過往,抓著方向盤的手都緊了緊。

程又年看見她指尖泛白,顯是過度用力。

「昭夕。」他伸手掰開她的指尖,「放輕鬆。」

「輕鬆個鬼。你根本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她嗓子乾乾的,咬著腮幫說。

「或許我知道。」

昭夕一愣,側眼看他,「你知道?」

「嗯。」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雖然過程很辛苦,但她後來過得很好。」他看她片刻,目光坦然,「自在《如風》,不是嗎?」

昭夕霎時就愣住了。

所,所以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溫宛的故事了?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明明是——

「你看過《如風》?」

「看過。」他微微一笑,「昭夕,我說過了,春節回家,我思考過許多,想清楚看到我們之間的差距,也努力嘗試更瞭解你。所以我看了很多遍《木蘭》,也看完了《江城暮春》和《如風》,包括所有和你相關的採訪。」

頓了頓,他還好笑地加了一句:「這也多虧你後來對媒體避如蛇蠍,再也不接受採訪,否則僅僅一個春節假期,恐怕不夠我看完你的過往。」

昭夕簡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她的印象裡,程又年還停留在當初那個動輒對她冷言冷語、拒絕三連的形象,不近人情,被動,總是要她追在他身後。

可在她不知道的日子裡,他竟然也默默做了這麼多,哪怕那時候他們什麼都未言明,他也在努力瞭解她的過往……

昭夕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程又年卻彷彿回到了春節的那些夜裡,他孤身一人捧著平板電腦,坐在房間裡,低頭看著鏡頭後的故事。

在養恩大過天和重男輕女的雙重束縛下,山裡來的小姑娘就這樣長大。

她看似幸福,應有盡有,卻唯獨沒有自由。

父母認為她可笑,他們給予了她本不會擁有的一切,如今她長大了,卻口口聲聲談論著虛妄的自由。

且不論他們是為了她好,就算是為了父親的前程,她也應該主動嫁去男孩家中。

含辛茹苦養育她二十載,難道她不該有所回報嗎?

溫宛苦苦掙扎,不得解脫,最後在父母那句「要麼你嫁過去,要麼我們斷絕關係」的威脅下,她吞下一整瓶安眠藥。

可母親及時發現了異常,當即將她送往醫院。

洗胃,搶救,她又活了過來。

在醫院的那些日子裡,她望著頭頂白茫茫的天花板,聞著空氣裡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人生彷彿也白茫茫一片。

父母忙著開脫自己,哭著對醫護人員訴說他們對養女的恩情,彷彿這樣就能完全撇清罪名,想不開的是她自己,與他們沒有半分關係。

轉頭進了病房,又哭著罵著,說她忘恩負義。

溫宛拔了手背上的留置針,奇蹟般的沒了眼淚,也再不煎熬。

她輕聲說:「養育之恩,我拿一生來報。但凡我活著,就不會讓你們挨餓受凍。」

「但是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