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釩鎮,其實就是個小村落,村落裡勉強能塞得下宋家商隊這些人。

柏炎的晚飯是同宋家的馬車夫一道用的。

早前在軍中便是如此,他並不覺得唐突。

他心中擔心的是蘇錦。

行軍也好,這樣的長途跋涉也好,最怕的就是染病。塞外環境不好,若是染病,很難在路上痊癒,這一路都會遭罪。

這頓飯,他吃得心猿意馬。

再等晚些,住得地方不夠,他同旁的侍衛一道在村外搭得帳篷。馮平不讓,他堅持,這一路時間還長,穩妥為上。

塞外的晝夜溫差極大,三月的夜間都有些凍人。好在錢家和宋家都是有經驗的商隊,早前的被子和衣裳都是備好的。

帳篷外生了火堆,其他侍衛有心留了些距離與他。

他一人守著火堆,靠坐在一顆半枯的樹下沒有睡意。

這一日,似是發生了許多事情。

他從北輿出發往羌亞,他見到了阿錦,他見到明月,阿照,還有他從來都不知曉的,卻生得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六小六叫柏念,反過來,便是念柏炎。

他忽然知曉這麼多年,她心中其實一直念著他

如同他也一直念著她。

只是相念不相見

他仰首靠在枯樹下,回想過往的五年,他花了很長的時間都在想一件事,自從她跟了他,除了在雲山郡的那段短暫時光,可曾有過一刻安寧祥和的日子自從同他回京,他被逼反,他獨自在北關廝殺,她在京中經歷的哪一件事不是驚心動魄柏譽緊逼,柏遠下獄,瑞盈的安危受威脅,她懷著身孕,進退維谷,就連明月和阿照的出生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最後為了他和孩子的,母子分離

她是愛他,但若回到初衷,以她溫婉柔和的性子,是更希望歲月靜好,還是更希望像早前一樣每日在驚心動魄和進退煎熬中等他回京可真正等到他回京,他又有幾時予她過安寧祥和

安平、長翼、許朗、豐巳程於她而言,他們的生死去留同早前她在京中經歷的並無兩樣,只是舉刀的人從容鑒變成了他,而這些護著她從容鑒手中活下來的人,亦或是在容鑒手中護住了她想維護的人,到最後要麼走,要麼還昏迷躺著。

容鑒沒做到的事,他做到了

只是他早前並未意識到,花了整整五年,他才想明白她不是不愛他,只是想尋清靜處,好好思量同他一處的這些時間。

離開他身邊的五年,她許是比在他身邊時更愜意自在那她為什麼要回來

為什麼該回來

同樣的,在眼下,他與她應當如此,繼續保持著陌生又適當的距離,一直過完這三兩個月後,他安靜離開,不擾她安寧還是他應當死死記得早前想同她攜手一生的初心

哪一樣對她才是更好

哪一樣才是與她春和日麗,掌心嬌寵

似是到眼下,他才真正懂得愛她,是為她考量。

身前的火堆「嗶啵」作響,映紅了他的臉,也映出了一側他拉長的影子。

有人踩著他的影子上前,他手中下意識握緊匕首,是多年軍中的警覺習慣,但明知眼下這麼多侍衛不會有危險,他收起匕首,裝作不知。

很快,柏念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側,朝他親厚喚了聲,「馮三叔叔」

他片刻失神,既而笑容柔軟而溫和,「柏小六」

他早前同他約好的,不應與他為難

「馮三叔叔,我可以坐下嗎」他亦笑眯眯問他。

他很懂禮貌,問詢過後才會坐下,她自小教養得很好。

柏炎笑笑,「自然。」

柏念歡喜靠著他身側坐下。

他的身影,似是在夜空中將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