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玉真公主別館玉華觀,本是玉真公主早年師從葉法善時,就在終南山中建造的一處別墅。如今歷經時光流逝,她早已不是剛剛入道時的少女,而是四十有六的婦人了。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奪去了她的幾個兄長和嫡親姊姊,如今放眼長安,她固然有眾多侄兒侄女,可就只剩下李隆基和寧王李憲兩個兄長。可無論是李隆基還是李憲,她與他們都不可避免地有了一層隔閡,回不到從前。

這一處別館,從前李隆基還是太子的時候,高力士曾經隨他來過,後來偶爾到過一兩次,如今再至,他也有一種時光翩然的感覺。

因為玉真公主是臨時改變行程,別館上下毫無準備,但因為平素照管還算齊全,自管事以下,一大堆人忙忙碌碌好一陣子,總算是把來的人全都安置下了。而高力士找藉口尋了玉真公主單獨說話,這才吐露出了來意。正如他預料,他一張口把那件事一說,登時只見玉真公主勃然色變。

“高力士,你好大的膽子,這絕不可能是阿兄的意思!”

高力士見玉真公主又驚又怒,甚至少有地對自己如此不客氣,他卻也不惱,只是坦然說道:“大家雖是貴主阿兄,可大家君臨天下多年,貴主居於玉真觀中,怎如我這般日夜隨侍,更知道他喜怒哀樂?貞順皇后故去之後,大家就一直鬱鬱寡歡,宮中妃嬪雖多,卻更無一人可稱陛下心意者。人人都以為,陛下此前頻頻召壽王妃入宮,而後卻在冊立東宮後將其送回玉真觀不聞不問,這不過是個障眼法,可如我卻知道不是那回事。”

發現玉真公主依舊沉默不語,高力士就嘆了一口氣道:“大家此人,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和廢后琴瑟和諧,因為妃妾雖不少,可只有廢后可預謀大事,然則廢后無子,性子卻又一味剛強,故而久而久之就失了聖意。如趙麗妃皇甫德儀等,以色侍人,終究色衰而愛馳。貞順皇后這許多年來,能夠獨佔聖心,卻是因為她不但婉轉柔媚,而且最能洞悉陛下心意之故,可她敗也是敗在試探聖心,而後孤注一擲上。”

剖析了之前那些已經不在人世的後宮妃嬪,他便一字一句地說道:“大家頻頻召壽王妃,也許最初確實是做給外人看的,可我都能瞧出來,大家對壽王妃的天真直爽,是真心喜愛。大家擅長音律,壽王妃也同樣如此;大家愛好馬球,壽王妃雖看不懂,卻很喜歡這等激烈碰撞;至於其他契合之處,就更不用我說了。壽王妃若仍是跟著壽王,不過是一世怨偶,若就此遁入道門,於外人來說就成了茶餘飯後的笑料,莫非貴主就甘心愛徒淪落至此不成?”

高力士唇齒之利,在別人那兒興許能有奇效,可玉真公主哪會吃這一套。她強忍住反問,難道翁佔子媳就很風光的衝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終於淡淡地說道:“阿兄就不怕壽王心生怨懟?”

“壽王為人,和貞順皇后相差遠矣,看似俊秀,實則懦弱,再加上和王妃只是相敬如賓,如果是大家的意思,他絕不會鬧騰,只會忍氣吞聲而已,沒本事玩出任何手段來。”高力士哂然一笑,又誠懇地說道,“而且,大家和貴主乃是兄妹至親,再有王妃這一層關聯在,天下還能有誰比貴主更尊貴?就連遠在朔方靈州的杜君禮,有這一層關係在,也絕不是李林甫一個宰相就能夠輕易撼動的,可說是穩若泰山!”

屋子門外守著的霍清一時死死咬住了嘴唇,竭力不讓那股驚駭流露在臉上。想起自己自幼照顧的那個小丫頭,想起自己眼看著她穿上嫁衣出嫁皇子,想起她每次回來時,對著自己一口一個霍娘子叫得親近,她只覺得眼睛和心裡全都是又酸又澀。

而屋子中,高力士眼見得玉真公主面色掙扎,便又丟出了最後一個殺手鐧。

“不瞞貴主說,這一年多來,大家的身體一直不太好,而東宮已經有了太子在。這位太子殿下固然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