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海面上開了鍋似的激烈畫面,我心裡又有點兒不太踏實,畢竟那都是異類啊……

“別想那麼多了,”明弓拍了拍方向盤,“你們不是有句老話叫做:走一步看一步麼。”

“如果是我自己當然就沒什麼可說的。”我糾結的是,這樣做會連累了他。

“我跟夜族人之間的聯絡沒那麼容易就徹底斷了。不是他們找到我,就是我反過去找他們,談不到被你連累。”

我似乎又欠了他一個人情。

如果欠的人情越多,和這個人的聯絡就越是緊密,我倒寧願欠的更多一些。

年假

我靠在副駕駛座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睜開眼的時候,車子已經進了島城,剛駛過銀海路口的加油站,再往前走就要出島城了。

從南郊一路開車過來至少兩個小時,我居然就這麼睡了一路,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在哪裡都能放鬆下來的人,就算這幾天夜裡沒睡好也不應該這樣,而事實卻是我真的睡著了,而且還睡了兩個多小時。

我掃了一眼身旁沉默開車的男人,心裡稍稍有些鬱悶。

“還得有一個多小時呢,困的話,你再睡一會兒。”明弓頭也不回地說:“座位後面有水,渴了自己拿。”

喝了幾口水,感覺自己精神多了,正想問問明弓要不要跟我換個手,就見車子向右一拐,下一秒,只覺眼前驀然一亮,一片天水相接的壯美畫面撲面而來,平白讓人生出一種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似的錯覺。

明弓喃喃念道:“濱海路。”

我知道他看到的不是濱海路,而是再遠一些的地方,木質欄杆的後面那一片無垠的藍色。日已西斜,海面的顏色由明亮的藍色轉為柔和的灰藍。一片耀眼的霞光鋪撒在海面上,映著天邊蒸騰的火燒雲,亮麗如火。

令人窒息的壯美。

車子毫無預兆地在路邊停了下來。我側過頭看著他,他只是眯著眼睛看著遠處的海,墨藍色的眼瞳裡跳躍著暖色的霞光,沉默注視的神情裡幾乎帶著虔誠的味道,直白而單純,像一個青春期迷茫的小男生。

我猜他是想家了。

人魚的家……不知是什麼樣子?也許是海底的巖洞,也許像珊瑚礁的縫隙,一家一戶住在一起,或者乾脆就是一個族群生活在一起?我想象不出另外的一個世界是什麼樣子。本來我也不是一個很有想象力的人,甚至連童話故事也沒看過幾本。

像剛才停車那麼突然的,車子又開了起來,繞過路口的小型雕塑,沿著濱海東路駛向東城山的方向。駐地就在東城山的山溝裡,這個不是什麼秘密,但他竟然也知道,這讓我有些懷疑那些夜族人究竟從聶行的嘴裡套了多少話出來。

一想到聶行,我又想到了即將來臨的出行,該做些什麼準備呢?

“我那把刀還在嗎?”我轉過頭緊盯著明弓,“棧橋上那次,你從我這裡拿走的那把阿拉斯加捕鯨叉?”

“刀?”明弓像是愣了一下,“什麼刀?尋少拿走了吧?”

“胡扯!”我幾乎被他的話氣樂了,沒想到這人還有讓別人背黑鍋的愛好,“我早就問過尋少了。”

“是嗎?”明弓緊盯著前方的路面,神色不動地反問我,“他真沒拿?”

我的腦海裡浮現出阿尋鬼靈精的樣子。那隻小狐狸確實不是個省油的燈,不過我直覺他在這件事上沒有晃點我。

明弓斜了我一眼,眼中略帶笑意。

“算了,你喜歡就留著好了。”

明弓這副淡定的神情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了。不過,這一次他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也不好再跟他計較。橫豎不過是一把刀,再寶貝也不會重過人命去。既然他不想還,那就由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