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船室,內力一張鋪了舒適皮毛並織物的床榻上,蕭墨存磕眼安睡,他昨晚服的藥中多了味安神成分,此刻猶自沉睡未醒,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抱出門上了船。白析皓坐在他床頭,俯身在那人光潔的額頭上親吻一下。他只蕭墨存心結未解,對他進一步的親暱總有本能的畏縮抵制。白析皓愛他甚深,捨不得再如從前那般強迫於他,日常接觸,也只限於摟抱而已。只有在他這等入睡的時候,方敢如此輕輕地用嘴唇觸碰他的肌膚,斷不敢再多造次。

他入睡的模樣柔順純淨,安詳靜謐,輪廓精緻的臉上偶爾會嘴唇微翹,帶有醒時決計見不到的天真可愛。白析皓臉上憐愛橫溢,伸出手輕輕觸控他白蓮瓣一般柔嫩的臉頰,拇指略過他的眉心,忽而童心大起,湊過去以嘴吹氣,呵他耳後頸項怕癢之處。果然,蕭墨存不滿地動了動,蹙眉避開,白析皓再呵氣,舌尖輕巧舔吻他的肉白耳垂。蕭墨存“嗯——”了一聲,嘴角微翹,似乎受不住癢,要笑出來。白析皓心裡大樂,索性手足並用,將那人置於臂膀之間,繼續在他頸項處使壞,蕭墨存如小動物一般避來避去,終究一頭扎入他的懷裡,手搭在他的胸口,迷迷糊糊地道:“析皓,有蚊子……”

白析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裡柔情百轉,感慨良多。自蕭墨存被就回來後,足有一月有餘,夜夜噩夢,困苦不堪。有些時候,那夢魘脫口而出的嘶喊,靜夜裡聽到的,分明是“不,別殺……”或是“慕銳,不要……”白析皓心裡沉重,不知道原本如雪地寒梅堅強的人,到底經歷了什麼,會變得如此萬念俱灰,幾成夢魘。他能做的,只是在那人心神渙散之時,在他恐懼痛苦之時,將他擁入懷中,用自己的胸膛,來告訴他無需害怕,一切已然俱成往事。無論前路如何,總是有自己,來為他承擔。

沒有經歷那些拖入深淵的絕望,那些被隔絕在外,無能為力的苦楚,就不會明白,蕭墨存此刻這句無意識的低囈,這聲“析皓”來得有多不容易,那幾乎是拼卻了全力,幾乎是耗盡了心力才換來的啊。從閻王手裡,將他硬是拉了回來;從他堅不可摧的無望中一點點給予溫柔和信心,讓那波瀾不興的眼眸重新注入生之光彩;利用了他的悲憫和善良,逼著他強顏歡笑,逼著他不得不拋卻死志,不得不正視自己殷切的期望和愛意。所有這些,早已超出一個醫師所能做的範疇,甚至於,早已超出一個情人所能付出的底線。好不容易,才有今日這聲不假思索的“析皓”,才有他自動鑽入自己懷中的舉動,才有對自己那等無意識的信賴。白析皓長嘆一聲,感覺宛若登上奇險的峻嶺,回首來路,不寒而慄。

他撫摸著懷中柔滑若青稠的長髮,低喚聲:“墨存,墨存,醒來了,時候不早了。”

蕭墨存不滿地蹭蹭他的胸膛,並不理會,白析皓好笑地喚道:“墨存,醒來了,再不醒來,那早起的點心,都讓小寶兒給吞了。”

蕭墨存慢慢睜開眼睛,迷濛地盯了他半響,又看看四周,眼睛逐漸清明,自己撐了慢慢坐起,模糊地道:“析皓,我怎麼覺著,這裡不是我原先的屋子。”

“當然不是了,”白析皓微笑道:“咱們在哪,你先猜猜。”

他轉過身,親自兌了熱水,伺候蕭墨存梳洗,又將一件雪狐皮大裘披在他身上,笑道:“如何,可曾覺著這是何處?”

這船艙內室佈置得美輪美奐,與蕭墨存在那陋巷靜養的臥房一般無二。白析皓素來鄙夷華貴富麗,卻於細節處最是講究舒適乾淨,他心知蕭墨存出身皇族,皇帝與沈慕銳皆恨不得將天下最名貴的東西堆他眼前,討他歡心,卻不知道,最好最出名的東西,卻未必是最舒服合適的東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