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著一個問題:她想要賺錢。白天可以用來畫畫,而晚上則可以再兼一份職——至於睡眠?不,那是隻有富人才有權利和資格享受的奢侈品,窮到連吃飯都有困難的人,生前何必多睡,死後自當長眠!

踢開一枚擋路的石子,女人的視線隨著那道蹦蹦跳跳的圓弧,不經意地落在了不遠處。

支起的一塊黑色的寶麗板上,用彩色的熒光筆手繪塗鴉著字畫,誇張的藝術字中,最為醒目的兩個字是:招聘。

她仰起頭,看清那是一間酒吧,正在招人,酒水促銷。

因為是白天的緣故,酒吧的大門緊鎖著,裡面黑漆漆一片,幾乎不見人影。但即便這樣,她也能夠輕易辨認出來,這是一家剛轉手的酒吧,新老闆將其重新裝修不久。

等看見“風情”兩個字,她便愈發肯定,這就是赫赫有名的中海市的那間最為奢靡浮誇的酒吧,沒有之一。

女人眯著眼睛,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細細地看著上面的招聘要求。

等到全都看完以後,她忍不住輕笑起來,一雙嫵媚的眼睛彎彎如月牙,整張臉上滿是明豔的動人。

無論是傑克丹尼還是人頭馬,芝華士還是馬爹利,軒尼詩還是百齡壇,不管洋的紅的啤的白的,她都能喝,也都略知一二。

這樣的兼職,簡直是量身打造。

唯一的擔憂就是,會不會被人認出?

她皺眉思考了幾秒,緊鎖的眉隨即一點點舒展開,點點笑意再次浮上。酒吧夜場,肉|欲橫流,黑與白早就沒有了界限,恍惚如夢,誰又能在意一個為生計奔波的酒水促銷。

記下了面試的時間,當晚八點。女人悠然轉身,吹了一聲口哨,這份工作,她志在必得。

開門,換鞋,她習慣性地喊了一聲,也習慣性地得不到任何回應——同住的女孩兒剛畢業,在國貿上班,每天早上七點便要出門趕地鐵,直到晚上九點鐘才會到家。所以白天的時候,她都是自己在家,一個人反而能夠專心畫畫。

其實,她並不是一個畫家。

只不過,畫畫是最接近她曾經所從事的職業的一項技能,現在則成了她的謀生技能。

唯一慶幸的是,據夢畫廊的經紀人說,有一位老闆很欣賞她的作品,接連買下了三幅,這令幾乎捉襟見肘的她終於能夠得以喘息,生存下去。

是的,其實她現在所過的每一天,都無法稱之為生活,而是生存。以一種從未設想過的,低入塵埃的方式,在這座繁華的城市卑微地一口一口呼吸。

脫了衣服,她赤腳走進浴|室洗澡。住的是老式的小區,水壓不足,如果等到用水高峰期,比如在晚上六點至十點洗澡,那簡直堪比噩夢。

洗過澡,她開始坐在梳妝鏡前認真地化妝,桌上擺放著一大堆的瓶瓶罐罐,算得上是她目前擁有的最貴的家當,被她從原來的住處一起帶來。幸好這些護膚品和彩妝都沒有過期,讓她還能將自己裝扮得甜美如一顆剛成熟的蜜|桃。

臨出門之前,她從抽屜裡翻出半包煙,許久沒碰,菸絲竟有些微潮,點了好幾次才點燃。

細枝的五彩壽百年,其實味道是很淡的,淡淡的煙霧混著輕柔的味道,燃盡了那些花哨的表面,留下的同樣是一捧灰白色的菸灰,並無任何不同。

就像是她,沒了那一層引以為傲,眾人欣羨的身份,現在也不過是個已經退役的小模特,依舊在為生計奔波。浮雲蒼狗,她的這張臉,都沒有人記得住。

*****她沒來過“風情”,並不是因為這裡沒有名氣,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太有名氣,反而不符合她曾經的選擇偏好。

八點鐘還不到,所謂的面試間裡已經或坐或站了十數個年輕女孩兒,當然全都是奔著酒水促銷這工作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