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臉。那個女孩先四處張望了一下,好像在確定教室裡面有沒有人,然後毫不猶豫的走到了一張桌子旁,彎下腰,雙手伸進了書箱裡,開始翻起東西來。這時她仍然背對著我。一段本來模糊的記憶忽然清晰起來,是報到那天老校長廣播的安全教育:

“現在有些社會上的人啊穿上我們學校的校服,裝成我們學生混進學校,他們不是來觀光的,來幹什麼呢?偷東西!趁著同學不在,比如去上體育課了,教室又沒鎖門,進行偷竊,把書包裡啊書箱裡啊值錢的東西什麼隨身聽呀、CD呀、MP3呀全都偷走,所以我告訴大家……”後面想不起來了,也沒工夫去想。

難道她就是校長所說的小偷?我書箱裡,好像是空的。眼看著不知哪名同學的財物馬上要被洗劫一空,我該怎麼辦?那個人仍在翻騰著,看著“小偷”這麼肆無忌憚的在學校裡偷東西,剛才的恐懼感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力量,和心臟中的血液一起迸發到全身,雞皮疙瘩也都起來了,我肯定是發瘋了,也沒多想,憋了一口氣,卯足了勁一腳踹開了掩護我的門。“當!”門猛烈的碰上了。

“幹什麼那!”

我卯足了力氣把這四個字從嗓子裡頂了出去,窗上的玻璃都顫動了。那個“小偷”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恫嚇聲嚇得一下癱坐在了椅子上。嚇到了吧,別急,這就帶你去保安室。懷揣著心中無比的自信,我一步步向她逼近。小偷低著腦袋坐在椅子上,一手撐在桌子上,一手捂著胸口,肩頭不停上下起伏著,看來是嚇的不輕。覺察到有人走過來,她轉過頭,我逐漸看清了她的長相,當我和她四目相對時,凝固的空氣中瞬間爆發的尷尬如利刃一般乾淨利落地切斷了我大腦和四肢間相通的神經,除了思維其他我大腦能控制的東西現在都已經停止運轉了。

她不是小偷,是我們班如假包換的同學,幾十分鐘前我們剛道過別!只不過當時她梳著一個長長的馬尾辮子,現在確是披散著頭髮。

那個女孩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滿臉恐懼地望著呆立在幾步之外的我。我雖然還睜著眼,但早就什麼也注意不到了。我的魂出了殼,飛到了半空中,俯視著下面奇怪的一幕:一個人面無表情的站著,雙手握緊了拳頭,上身前傾,一隻腳後腳跟已經落地,另一隻腳剛要抬起,好像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就被隱形的冰塊凍住;另一個人回頭望著,頭和肩形成了一個誇張的角度,脖子再轉一點就會聽到咔嚓頸椎扭斷的清脆響聲。

她瞪大了雙眼,驚恐萬分地坐在那裡,彷彿面前造訪的是地府來的妖怪,或是甩也甩不掉的追債人。可能整整一分鐘過去了,我全身上下麻得痛苦無比,冷汗無法控制的刷刷往往外冒,冷得我打了一個激靈,才又醒過味兒來。快想一想,哪怕一句話,能化解這局面。看著她那驚恐的表情,無辜的眼神,我真後悔剛才的衝動。我真想做點什麼,或者找個地縫鑽進去也行,但現在只能站在這。有誰能告訴我今天碰到的倒黴事都是假的,到現在我都在做夢,如果是的話,快告訴我吧。

“我的車鑰匙忘在書箱裡了,所以,回來拿,不好意思。”可能是看我也穿著校服,她意識到沒有什麼危險,主動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讓一個女生解圍,一絲愧疚湧上心頭。“你看。”她伸出在書箱裡摸索半天的手,高高地舉在空中,像是在向別人炫耀自己的勝利戰果,纖細的手指擺出了“OK”的手勢,大拇指上掛著一串拴有一個灰色小熊掛綴的金色鑰匙,那串鑰匙不合時宜地叮叮噹噹清脆地歡鳴著。她嘴角微微上揚,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努力掩飾剛才的恐懼,眉頭卻還是緊皺著。

夕陽下,“小偷”白皙的肌膚反射著溫暖的光芒,和潔白清純的臉蛋相得益彰,她的神情好似心事重重的怨婦,又完全堪比藝術大師創作的女神塑像,讓人心生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