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偏屋舍,紅了眼眶,含淚喃喃道:“夫人當年……就是在這兒長大,又從這兒出嫁,去京城前,奴婢還陪著夫人回來小住過,誰曾想,如今……”

話未完,淚珠兒卻早已斷線似得順著臉頰滑落在衣衫上,只是那迷濛的眼,卻捨不得挪開分毫。

不僅是紅螺,洛娉妍與晨霜也是捨不得挪眼的。那白牆黛瓦倒影在水中,夾雜著火紅的海棠與青翠的絲柳,一行人猶如一步步走入畫卷。

尚未靠近,晨霜便眼尖的瞧見,掛著火紅燈籠的黑油大門,忽然開啟,葛色衣衫的小廝隨著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先跑了出來。

小廝們都在黑油大門前停住腳步,只那中年男子朝著沈森一行人,迎了上來。

不待他走近,那大門內又有一眾男子走了出來,當前一人頭上彆著支老遠瞧著,就翠的逼眼的髮簪。腰間一塊兒巴掌大小的玉墜,在紫紅的袍裾上格外顯眼。身後的小子最高不及他肩頭,最小尚不腰際。

這邊兒沈森等人見著來人,當先迎了上去,不用誰告訴,洛娉妍也能猜到,來人便是自己前世不曾聽說過的小舅舅,後面那幾個毛頭,便是自己的表弟們。

馬車並未在門前停下,朝西轉了百十步進來側門,一路往裡直到儀門前,才在一眾婦人跟前兒堪堪停住。

傅氏率先下車,尚未站穩,一紅褂小男孩兒便撲了過去,糯糯地喚道:“祖母祖母,您可回來了。”

傅氏含笑彎腰,將長孫抱在懷中,一穿著蔥綠衫子罩瑰紅繡金褙子的年輕婦人急急上前,不待行禮便一手扶著孩子後背,一手扶著傅氏胳膊,朝小孩兒嗔道:“恆哥兒乖快下來,祖母累了。”

在小男孩兒不依不饒中,紅螺親自跳下馬車安置好腳踏,方才小心地扶著洛娉妍著地。

剛剛站穩,便見傅氏一邊兒將小男孩兒放下,一邊兒朝她招了招手,身旁站著沈初雪與那對母子,還有位梳墜馬髻,插白玉點金雙鳳釵,眼眉彎彎很是溫柔的婦人。

洛娉妍抿嘴一笑,知道這位定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小舅母鄭氏,想著舅母說這位小舅母,得知母親病故時傷痛欲絕差點早產,心中便不由對她產生好感。

抿著淺笑,洛娉妍扶著晨霜的手,邁著小碎步朝傅氏二人走去,也不知傅氏與身旁的鄭氏說了什麼,只見洛娉妍尚未走近,鄭氏便丟開丫鬟僕婦,急急朝洛娉妍迎了過來。

鄭氏在洛娉妍跟前兒停住腳步,紅著眼眶看了眼洛娉妍身後的紅螺,點頭哽咽道:“好,好!回來,回來就好!”

紅螺亦是情緒頗為激動,趕緊上前兩步,屈膝行禮道:“見過二舅太太,奴婢……”紅螺有些說不下去,鄭氏卻在此時親自伸手扶起紅螺,很是溫婉地道:“你很好!”

二人說著話,淚珠亦是雙雙滾落。洛娉妍見此心中亦是感動,一下子眼眶便也覺得浸潤,不想惹人傷感急忙低下頭,嘴角卻忍不住抿著笑,心中一陣陣酸甜難辨。

待鄭氏稍稍穩住心神,用鵝黃的薄絹拭過淚痕,洛娉妍方才屈膝一禮,然而鄭氏卻不待她蹲下,便將她拉了起來,嗔道:“娉妍這是做什麼?”

紅螺見此急忙橫袖擦淚,笑道:“小姐給二舅太太行禮,二舅太太可不能不受。”

傅氏遠遠瞧見,亦是笑道:“你且受著,娉妍是知禮的好孩子,可不興你亂教。”

鄭氏聞言一笑點了點頭,緩緩鬆開拉著洛娉妍胳膊的手,洛娉妍方才再次屈膝,輕聲喚道:“娉妍見過小舅母。”那軟軟糯糯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與平日裡的清脆婉轉截然不同。

傅氏與一眾沈氏女眷,皆是含笑不語,鄭氏卻微微皺了下眉頭,定定地望著洛娉妍,好半晌才輕聲道:“娉妍抬起頭來,讓小舅母好好兒瞧瞧。”聲音清淺且柔軟,卻似帶著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