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殺了我吧,錢我不要了。”

朱七把槍掖進褲腰,緊攆兩步拽住了孫鐵子:“又耍小心眼兒了不是?開個玩笑嘛。”

劉貴像個受驚的兔子,猛撲過來,一下子將兩人撞成了陀螺:“快跑吧,再‘黏糊’就出不了村啦。”

朱七瞄一眼牲口棚,疾步趕過去解開了馬韁繩:“劉貴,套上爬犁,走人!”

坐在爬犁上,朱七問孫鐵子剛才發生了什麼,孫鐵子說:“我摸進門,剛抓起定山枕頭下面的匣子槍,定山就醒了,一骨碌爬了起來,當時我一下子懵了,直接就是一槍,定山一聲沒吭就趴那兒了。我揣起槍剛想出門,定山他三舅就過來攔我,結果也被我撂倒了。我跑出門來找你們,誰知道定山他妗子拿著一根棍子在後面攆,我就又打了她一槍,不對,應該是兩槍吧?”耳邊全是剛才的槍聲,朱七的心抽得像是有根線在勒著,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鐵,鐵子,鐵子哎……這下子麻煩大了,你身上背了人命啦。”孫鐵子一怔,呱嗒一下拉下臉來:“少跟爺們兒來這套,不是我身上,是咱們身上。”朱七說,不管是誰身上,反正咱們這把算是徹底完蛋了。孫鐵子說,完什麼蛋?咱們這叫為民除害。朱七悽然一笑:“合著你殺了人還成英雄了?拉倒吧你就。”風颼颼地掠過耳畔,爬犁上的三個人都沒有感覺到冷。

上卷 忍無可忍11(1)

爬犁穿過山崖子的時候,朱七看見朱老六站在一堆雪後面撒尿,雪堆上騰起好大的一團白霧。

朱七看見朱老六的後面站著兩個模糊的人影,心不由得一顫,這兩個人是誰?

“七,剛才站在那堆雪後面撒尿的人是朱老六吧?”孫鐵子用胳膊肘拐了拐朱七。朱七怏怏地哼了一聲:“是他,他生我的氣了,為了個娘兒們。”孫鐵子笑了:“張大腚?”朱七哧了一下鼻子:“你的心裡沒有別的女人。”孫鐵子嘿嘿地笑:“在老六的眼裡,張大腚比天仙還美呢……可也是,張二姐喜歡唱戲,你六哥是個戲迷,那還不得讓她給‘拿’死?我聽說你大哥和你四哥也喜歡聽戲呢。哎,我問你,你跟你四哥再聯絡過沒有?”朱七的心冷不丁抽了一下:“唉,我得有五六年沒見著他了。逢年過節他給家裡捎錢,只是見不著人。”孫鐵子神秘兮兮地往這邊湊了湊:“我聽說朱四也入了鬍子行,籠山孫愧勝拉桿子專打日本人,你四哥跟他好多年了。我聽‘四海’一個山東過來的溜子說,他年前見過朱四,老跑青島,有一次他看見你四哥穿著一身警備隊衣裳押著一條漢子走,半路就給結果了,後來聽說那是個漢奸……”

“咱們還是別談這些了,日本人壞,但是他們沒招惹我,我不想拿腦袋跟石頭碰,我四哥歸我四哥。”

“就是就是,不關咱的事兒,”孫鐵子摸一把朱七的肩頭,“東西到手了,咱們下一步怎麼辦?”

“我想好了,”朱七讓劉貴停了爬犁,“先把東西分了,然後各走各的,愛上哪上哪。”

“暫時就這麼著吧。”孫鐵子從朱七的懷裡一把拽出了那個沉甸甸的包袱。

月光映照下,地上碼著的全是稀罕貨色:珠子、耳環、扳指、銀圓、煙泡、花花綠綠的金圓券……朱七將包袱撕成三塊,鋪在地上,一把一把地往上面抓這些東西。孫鐵子的眼睛都直了,猴子一般團坐在地上,嘴巴嚼草似的吧唧:“他孃的,熊定山這個混蛋可真能‘劃拉’哦,你瞧瞧這都是什麼。我日他二大爺的,弟兄們跟著他九死一生,除了能吃頓飽飯還見過什麼?當年他在小灣碼頭扛大包的時候就不幹正經營生,碼頭上混飯吃的哥們兒沒有不被他欺負的,後來他惹到日本人的頭上去了,用石頭砸死了一個日本兵。那時候我在豐德菸廠幹把頭,偵緝隊的人招集我們去抓他,他上了嶗山,這小子‘底子潮’(經常被抓),跟著他沒什麼好處……”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