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沉雅忽地十分煩躁。煩躁過後,他卻又異常地冷靜下來。天陽在他微闔的眸子裡映出陰鷙的冷光。他想,興許有一天,將舒棠這方寸天地打亂,應當是樁相當有味道的事情。也不知她真正驚惶,真正傷悲,又是何等有趣的模樣。

卻不知,當有朝一日,舒家的小棠真正驚惶無措時,素來沉著偏執的他,又會是怎樣一番陣腳大亂,悔不當初。

司空幸辦事效率不錯。不過一早晨,便已然在舒家客棧周遭佈下天羅地網。

以司空幸所探得的訊息來看,棠花巷子裡潛伏的方家人並不多,可個個輕功甚好。另有一個棘手處,方家人擅易容,屆時,倘若所有人易容成湯歸的模樣,他們想要將湯歸活捉,便十分困難。

好在雲沉雅心狠,做事不留後路,伸手敲著桌上的羊皮圖紙,便說了三個字:“用炸藥。”

此話出,連司空幸的手也抖了抖。他猶疑半刻,不禁道:“大公子,棠花巷子怎麼說也是尋常百姓的住處,何況這裡不是永京城,若用炸藥……”

他話沒說完,雲沉雅便冷冷掃了他一眼。司空幸頃刻住了嘴。

雲沉雅將羊皮紙往他跟前推了一推,上面是棠花巷子的全景圖。他指著一模糊處,說:“這裡是舒家後院的一個窄弄,你知道?”

司空幸點了一下頭。

“窄弄後有個廢棄的倉庫,倉庫另一頭又連著棠花巷子。屆時湯歸若實在要逃,你們將炸藥埋在廢倉庫裡,將湯歸和方家的人馬前後夾擊,逼來此處。他們提前無防備,必不可全身而退。屆時炸死便也罷了,倘若炸殘炸傷,倒也省功夫。”

聽雲沉雅說完,司空幸猶自愣神。這巷子的地形他早前便瞧過了了,可他只想著將湯歸逼來此處,卻沒想過要埋炸藥。畢竟舒家客棧還住著人,到時候,若有人不慎經過此處,那真真會一命嗚呼。

司空幸攥著手,沒有答話。他再抬頭去瞧雲沉雅時,卻見雲尾巴狼早已走了,空餘堂前一片忽明忽暗的日光。

兩日後的清晨,天色水蒙。卯時未至,司空幸分派的人馬陸陸續續潛入了棠花巷子。

舒家客棧里人分得比較密集,大抵有二三十人,另還有二十餘人潛藏在棠花巷子裡。

方家那邊的人亦不是傻子,見著這幾日,湯歸無論去到何處都別攔在客棧裡行動不得,便早已做好準備,於今日與司空幸的人死拼,一突重圍。

雲沉雅早先便告知了舒棠去城西為他求平安符。城東到城西,按理要走大半日,舒棠又是個時時早事事早,按理也就是卯時,她便會出發。

果不其然,卯時將至,舒家客棧的門便一動。司空幸見狀,忙將手一揮,周圍的殺手得令,紛紛行動起來。

可當客棧裡走出人時,司空幸便傻了眼,因出來的人並非舒棠,而是除了舒棠外,舒家客棧的所有人。也就是說,此刻客棧裡,恐怕除了湯歸,只多舒棠一人。

雲沉雅對舒棠的感覺,司空幸也琢磨不清。可轉而一想,其實這樣倒好,空留一個舒棠在客棧裡,反而能減少其他人受到傷害的可能。這樣的機會,也算是難能可貴。再者說,憑雲沉雅陰狠的個性,也絕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子,而破壞全盤計劃。

這麼想著,司空幸便沒有及時攔下殺手。而是在對街屋簷上,靜觀其變。為了不驚擾四方造成混亂,殺手們過招都悄無聲息,只偶有傳來利器碰撞的聲音。

天陽再耀眼了些,司空幸身邊一陣風聲引動,下一刻,他旁邊便多了一人。司空幸拱手道:“大公子。”

雲沉雅負著手,目光落在舒家客棧微敞的門,似是鬆了口氣。片刻,他也詢問問當下情形,只是道:“那小傻妞走了?”

司空幸先前還道雲沉雅並不在意這個,可聽他問出,卻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