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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
喜寶 四 喜寶 四(14)
走。
我踏出醫院,口袋裡只有幾隻便士銅板,勖存姿的司機見到我,早已把丹姆拉駛過來。自從我在倫敦第一次踏上這部車子,我已經註定要被養馴養熟,像人家養了哥,先把翅膀上的羽毛剪過,以後再也飛不掉。
走到什麼地方去?
“回劍橋。”我說。
司機很為難,“姜小姐,從這裡回劍橋要七八小時的車程呢。”
“我該怎麼辦?”我問。
“旁人多數是搭火車或飛機——姜小姐,不如我叫辛普森太太來接你,你略等一些時間。”
“不,借些錢給我,我搭火車下去。”
“但姜小姐,我恐怕勖發生會怪我。”
“他不會的,他還在醫院裡。給我五十鎊?我搭火車回劍橋。”我伸出手。
“姜小姐——”
“我懇求你。”
他自口袋裡拿出一疊鎊紙,我搶過來——“加倍還你。把我駛列火車站去。”
司機駛我到車站。
我下車,買車票。“到劍橋。”我說。
“沒有火車到劍橋,只到倫敦。”
“好的,就到倫敦。”我付車資。
火車剛緩緩駛進車站,我買的是頭等票,三十六鎊。我發覺五十鎊根本不夠到劍橋。
我拉拉大衣,上車,只覺得肚餓,走到車頭去買三文治與咖啡,我貪婪地吃著,把食物塞進嘴裡,腦海裡一片空白,我吃了很多,那種簡陋粗糙的食物,是原始的要求。
吃完我回到車廂去睡,一歪頭就困著了。
看見母親的手拍打著玻璃窗:“喜寶、喜寶,你讓我進來,你讓我進來。”
母親看上去又美麗又恐怖又年輕,我開了窗,風嗚嗚的吹,忽然我看到的不是母親,而是我自己。
她在說:“讓我進來!”抓住我的手,一邊喘息,“喜寶,讓我進來。”
我掙脫她,冷冷的說:“我不認得你!”
“不,喜寶,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喜寶,讓我進來!”
我大叫,掙扎。
“小姐!”
我睜開眼睛。
“查票,小姐。”
我抹掉額上的汗,自口袋裡掏出票子遞過去,稽查員剪完票還我。
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個老太太與一個女孩子。女孩子十六七歲,正是洋妞最美麗的時候,一頭蘇格蘭紅髮,嘴角一顆藍痣,碧綠眼珠,臉上都是雀斑,一雙眼睛似開似閉,像是盹著了,又不似,嘴角帶著笑,胸脯隨火車的節奏微微震盪,看得人一陣一陣酥麻。我知道這是什麼,這是青春。若果我是個已經老去的男人,我也會把她這樣的青春買下來。
我驚惶的想:這是我。三年前初見勖存姿,我就是這個樣子,如今我已是殘花敗柳。
殘花。
敗柳。
我低下了頭。
那位老太太一路微笑一路說:“……美麗的項鍊……”
我一身是汗,火車中的暖氣著名過分。火車隆隆開出,開到永恆,而我沒有一處地方可去。
如果我去香港,用勖存姿的錢買座房子,安頓下來,或者可以有個家。可是我列什麼地方去找工作?我並沒有文憑,我只懂得寄生在男人身上。反正是幹這一行,還沒有哪個老闆比勖存姿更勝一籌?
算來算去,我並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火車到站了。是倫敦。
我落車,走向匹克狄利,走很久,肚子又餓了。終於走到蘇豪。
站在路中央,是清晨,一地的廢紙,天矇矇亮。我一直踱過去,躑躅著。一個水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