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好半天,才有點遺憾又有點無奈地長長吐了口氣:“去哪?”

“錦城。”

蘇妄言再喝了一杯酒,微笑著說。

天亮的時候,韋長歌和蘇妄言已經在天下堡三十里之外。

四匹百裡挑一的良駒拉著馬車快而平穩地馳在向南去的官道上。馬車的窗戶掩得密密實實,寬敞的車廂裡暖意融融,叫人幾乎忘記了車外正是寒冬天氣。冬日的拂曉,四下裡都分外靜謐,只有韋敬揮動馬鞭的聲音偶爾會隱約地傳進車廂裡。

韋長歌把秋水握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

對面,蘇妄言裹緊了狐裘,正倚著車壁閉目小憩。

韋長歌悠悠嘆了口氣:“我還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把劍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你寧可犯家規都要去偷它出來?”

蘇妄言微微睜開眼,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露出點似有若無的笑意,緩緩開口:“今年,我又見到了那個女人。”

韋長歌疑惑地皺了皺眉:“女人?什麼女人?”

“那個女人姓凌。我第一次見到她,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蘇妄言眯起眼,一邊凝視著香爐裡繚繚升起的白煙,一邊娓娓說著。

那一年的冬天來得早,才進十月,就下了雪。下第一場雪的那天早上,女人就到了蘇家。

女人自稱姓凌,不到三十年紀,穿著件褪了色的舊夾襖,打扮雖然樸素,卻是荊釵國色,有一種遮掩不住的嫵媚之態,懷裡緊緊抱著一個青布包袱,不知裡面裝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女人很難纏,她的要求也很古怪,偏巧這一天蘇家能做主的長輩都出了門,所以負責迎客的家人只好找來了剛起床在枕劍堂讀書的蘇妄言。但蘇妄言聽了女人的要求,卻也是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的要求說來也很簡單,她要求見蘇家的三公子。女人說,自己是蘇三公子的故交,千里而來,有要事求見。

世人都知道,洛陽蘇家家規森嚴,各房各支的子弟雖多,卻只有長房嫡出的子弟能被人稱一聲“蘇公子”。可是這一年,所謂的蘇三公子,也就是蘇妄言最小的弟弟,才剛滿五歲,甚至還沒有出過蘇家大門——一個五歲孩童怎麼會和這個姓凌的女人是故交?他又能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值得女人一大早找上門來?但不管蘇妄言怎麼問,女人都不肯說出來意,只是反覆說著一句“告訴他有姓凌的故人相訪,他自然就知道了。”

蘇妄言一來拗不過女人,二來也好奇想看看她所謂的“要事”究竟是什麼,便讓家人把三弟領到了前廳。不出所料,睡眼惺忪的三弟見了女人果然是一臉茫然,但蘇妄言沒想到的是,女人好不容易見到了自己要求見的蘇三公子,竟是勃然大怒!

女人憤憤地說:“我是蘇三公子故交,遠道而來,你們作甚麼弄個小孩子來糊弄我?!”

蘇妄言滿心好奇卻沒見到自己想見的發展,已經有些失望,聽了她的質問,就更是不快,冷冰冰地道:“夫人要見蘇三公子,我蘇家便只有這一位三公子。既然舍弟不是夫人要找的故人,這就請回吧。”

就讓人送那女人出去。

本來一臉怒意的女人卻愣住了,像是終於明白了蘇妄言並不是在和她開玩笑,好半天,就這麼呆呆站著,眼神悽楚得可憐,最後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離開了。

蘇妄言本來也以為事情到此就算是結束了。但第二年的冬天,這個姓凌的女人卻再一次站在了蘇家門外。依舊是抱著那個青布包袱,說要求見蘇三公子。這一次,蘇大俠親自在書房見了她,想來可能也是夾纏不清,只說了幾句話,蘇大俠就怒氣沖天地把女人趕走了,跟著,又把全家叫到了一起,吩咐說,女人要是再來,就當看不見,不許任何人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