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有的溫柔,原來只是對著她的;現在,她成了外人。

歡顏垂下頭,看著慕容雪繡著鴛鴦百合的鞋子輕巧地從跟前走過,默然地抱緊手中的包袱。

她聽到許知言很輕地啜著茶,她甚至想像得出他沉靜地品茶的模樣。

若她在身側,他的淡漠容色裡便會挑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只在唇邊微揚之際,便有一種令人神馳魄動的魅力,讓她偶爾瞧見,便能看得呆住。

許久,許知言淡淡地問:&ldo;歡顏,有事?&rdo;

依然是熟悉了多少年的語調,不急不緩,可關懷裡的疏離卻是那等顯而易見。

歡顏眼前有點模糊,急忙霎了霎眼,將手間的包袱解開,露出瓊響沉凝光潤的琴身。

她站起身,將瓊響遞到許知言手邊,低聲道:&ldo;蕭尋讓我把瓊響帶給你,說已經修好,如今完璧歸趙。&rdo;

許知言伸出手,似想去接瓊響,又似想去觸控靠近自己的那個人。

但他終究把放到他手邊的瓊響輕輕推了開去。

歡顏抬眸看他,&ldo;殿下,這是你最珍愛的琴。&rdo;

&ldo;不錯,它曾是我最珍愛的,但未必是我一直珍愛的。我已有了更好的琴,不想再要這把。&rdo;

許知言緩緩道,&ldo;何況你也知道我的脾性,多少有點潔癖。你認為,已被別的男人用過的東西,甚至已經完全轉到別的男人名下的東西,我還會收回嗎?&rdo;

歡顏不由地面色雪白。

她隻字未提來意,只借著瓊響語帶雙關略作試探,他竟完全明瞭,如此……言辭刻薄地拒絕了他的琴,她的情。

許久,她才道:&ldo;瓊響是木質的,便是把它摔爛了,砸碎了,也不會有人聽到它喊疼,不會有人看到它落淚。可沾了多少年的人氣,它的確通了靈。如果和它心有靈犀的主人拋棄了它,只怕它寧願自己不復存在。&rdo;

&ldo;那隻能證明這琴太蠢了!既然原來的主人棄了它,那主人又怎會還是它心有靈犀的知音人?既然有了新的主人賞它惜它,便該承歡於新主人跟前,才算三相得宜,各得其所。&rdo;

&ldo;原來的主人真已棄了它嗎?原來的主人,真的已經不是它心有靈犀的知音人了嗎?&rdo;

歡顏擦去無聲掉落的淚,嗓音嘶啞,卻清晰有力,擲地有聲。

&ldo;如果知音那樣那樣容易尋求,伯牙為何單單看中一個砍柴的子期?如果知音那樣容易更換,伯牙為何摔琴而去?&rdo;

許知言便笑起來,嘲諷道:&ldo;歡顏,雖說你生得不錯,人也伶俐,可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說到底,你也只是個小小侍婢而已,便是曾和本王有過肌膚之親,也沒什麼大不了吧?高門大戶的公子少爺們,有幾個不曾與自己的親侍丫頭有染?又有幾個真會把自己玩膩的丫頭長長久久留在身邊?何況,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已是蕭尋的女人!&rdo;

&ldo;我是蕭尋的女人……可蕭尋敢送,殿下不敢收?&rdo;

許知言臉色一沉,冷淡道:&ldo;你敢激我?可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把蕭尋也玩膩的女子留下來自己享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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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辱。

如此刻意的羞辱。

他聽得到歡顏努力壓抑住的嗚咽和努力偽裝出的堅強。

從小看著她長大,他比誰都懂得她的柔軟和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