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捱上片刻功夫便要支撐不住。張士強已提心吊膽地等了她一夜,現見她平安歸來又驚又喜,忙迎上前來問道:“怎麼才回來?唐將軍只說你和林參軍在一起……”

阿麥在床邊坐下,擺了擺手打斷張士強的話,有氣無力地吩咐道:“先別說了,我先歇一會兒,你去給我弄些好消化的東西來吃。”

張士強也察覺阿麥臉色不對,聽她如此吩咐不敢再問,忙轉身出去給阿麥準備飯食。阿麥和衣倒下,正迷糊間覺察有人進屋,最初只當是張士強回來了,也未在意,可等了片刻不聞張士強喚她,心中驚疑起來,強撐著睜眼看過去,卻見唐紹義默然立於床頭。

阿麥一下子又躺回到床上,長鬆了口氣,說道:“大哥,你嚇死我了。”

唐紹義在床邊坐下,很是歉意地說道:“看你睡著,怕吵到你便沒出聲。”

阿麥笑笑,沒有說話。唐紹義也沉默下來,兩人一躺一坐地相對無言,靜默了好半天,阿麥突然出聲說道:“大哥,我覺得真累啊。”

唐紹義沉默片刻,輕聲說道:“活著,誰能不累?”

阿麥眼睛看著床頂的帳子,自嘲地笑笑,說道:“大哥,你不知道,我這人說了太多的假話,以至於說到後來,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了。”。

心跡 那話語雖說得輕鬆,卻難掩其中的悽苦,唐紹義聽得動容,伸手輕輕覆上阿麥手臂,想勸慰她幾句,張了嘴卻又不知能說些什麼,最後只得用力握了握阿麥手臂,低聲說道:“別瞎琢磨了,身上有傷,先好好歇著吧。”

阿麥轉頭看向唐紹義,問道:“大哥,若是我也對你說過假話,你怨不怨我?”

唐紹義稍一思量,認真答道:“阿麥,你我二人出漢堡赴豫州,闖烏蘭戰泰興,幾歷生死,是共過患難的弟兄,嘴上說些什麼並不重要,只要你還叫我大哥,我便會一直當你是我的兄弟。”

阿麥心中一時百味摻雜,眼中忍不住地發潮,忙掩飾地轉過頭朝向床內。唐紹義看見她眼角有一閃而過的淚光,下意識地伸手去拭,可還不及觸到阿麥臉頰卻猛地反應了過來,忙將手從半路收了回來,臉上卻已是窘得火燙。

阿麥心中一突,頓時冷靜下來,想了一想轉回頭來問唐紹義道:“大哥,你是否已決心離開江北軍?”

唐紹義眼簾微垂,遮住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神色,卻仍是點頭答道:“我已是想了多日,不如爽快離開的好。”

阿麥想了一想,正色說道:“大哥既然決定離開,那就不如儘早離開。”她見唐紹義眼中神色變幻,又解釋道:“我已得到確切訊息,雲西戰事吃緊,朝中為了避免腹背受敵,很快便要與韃子簽訂和約,除東部的冀州、山東之外,整個江北之地都要劃給韃子,我軍不日便要渡江南下。”

唐紹義對議和結果雖已早有準備,可當真聽到這個結果還是氣得濃眉倒豎,一拳猛砸在床邊,恨聲說道:“朝中這樣做分明就是飲鴆止渴!”

阿麥心思轉了一轉,說道:“和約一旦簽訂,朝中為防備我軍譁變必然會對軍中將領多加壓制,大哥以後若是要走,怕是也不容易走脫了,不如趁現在和議未定早些離去的好。”

唐紹義垂目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阿麥,問道:“你呢?真要隨軍南渡?”

阿麥淺淺苦笑,注視著唐紹義的眼睛,坦誠道:“我因還有未了之事,所以必須留在軍中,至於其中詳情我暫不能說,大哥,我不想再與你說假話。”

唐紹義目光微凝,說道:“我明白,我不問便是。”

阿麥強坐起身來,又默默看了唐紹義片刻,這才說道:“大哥,這次分別不知何時再聚,我還是那句話,只望大哥與我都好好活著!”

唐紹義臉上終露出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