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肯讓我與他說……”

“張姑娘曾說,換血的二人之間,會有某種聯絡。”我輕聲道,“若讓他記起我,引得血氣逆轉便會有危險,那忘情草這番功夫便全然白費了。然若他記不起我,去見他……又有什麼意義?”

“這只是百萬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宋澗山聳肩道,“我猜阿徽寧願氣血逆轉,亦不願忘了你。”

我垂下眼睫毛微微搖了搖頭,終是忍不住問道,“他還好麼?”

“好與不好,我說的如何算。”宋澗山言語中有一絲淡淡的惆悵,“你若親自看看,便知道了。”

年紀輕輕,置身武林最高處坐擁江山,武功智計人品才貌,再無人能出其右。曲徽如今,已是天下無雙的傳奇。

應該,是很好的吧。

我笑笑,與宋澗山聊起了其他,距當年之事過去大約一年之久,旁人都只道我為曲徽換血而死,連張歆唯亦不知我的下落。唯一的當事人曲徽已失去了與我有關的全部記憶,宋澗山不信我已死,便邊追殺俞望川邊尋我,終在慕秋大婚之時于靖邊鎮發現了我的蹤跡,自此得知全部真相。

而其他人,只當我已為曲徽而死,在靖邊立了一座衣冠冢,不時會有舊識前去祭拜,聽宋澗山說,那些人中有慕秋、阿顏、小魚、斷絃翁,甚至還有瞿簡和蘇灼灼,只是唯獨……沒有曲徽。

他已經忘了我。

與宋澗山分別,我收拾了細軟,準備到另一個鎮子。臨行前天色已晚,下起了朦朧細雨,行人匆匆。

我面色恍惚,腦中不知想著什麼,卻見前面圍了一圈人,心下不由得好奇。走過去才發現路中躺著一隻半大的黃狗,大約是得了什麼病,毛都掉光了,瘦骨嶙峋地躺在雨水中,看起來極是可憐。

一般這種土狗,都是鎮子裡普通人家養來看院子的,賣不了幾個銅板,大約主人覺得不值得給它看病,是以才將它拋棄任其自生自別。所幸這條狗瘦得厲害,這才逃過了狗肉販子的黑手,不過瞧這個情狀來看,它已活不過這個晚上了。

圍觀人雖不少,但都沒有救它一救的心思。畢竟只是一條狗而已,大約亦無人想破費,包括我在內。彼時我已在江湖中顛沛流離一年之久,雖不至於餓肚子,但也只是剛夠自己溫飽罷了,斷斷不能再添一張嘴。

是以我雖滿心憐憫,但亦是無能為力,便搖搖頭走開了。

只是剛剛邁出幾步,忽聞身後一聲微弱的悶哼。

我轉過身去,那隻黃狗昂起頭,似是用盡了力氣向前爬了數寸,口中一聲接一聲地悲鳴,烏黑的眼珠直直落在我的身上。我心頭霎時中了一箭,只好走回去蹲下神來,摸了摸它的腦袋。

“沒辦法,我也是窮光蛋呢。”我無奈地笑笑,“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它像是聽了我的言語,不知是不是懂了,竟也安靜下來,只是用力昂著頭望著我,眼睛烏黑而明淨,然後……舔了舔我的手。

我心中忽然一疼。

許多年前,慕秋在靖越山村寨時,我大約便如這條黃狗一般吧?她從沒想過撿我回去會為自己帶來何種災禍,她亦沒有埋怨過,她說……她從不後悔。

世間諸事大抵如此,前因後果,一念之差,若她當年沒有救我,大約這江湖,如今亦是另一番景象了。

想來想去,還是隻有感激。

我摸了摸那條黃狗冰涼的身體,將溼漉漉的它抱在懷裡,溫軟地道:“不嫌棄的話,就跟著我……從今日起,你便叫百萬吧。”

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當時我卻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無不牽扯著來日的終局。

說來也怪,抱回百萬的那個傍晚,我瞧著它奄奄一息的模樣,覺得大約是救不活了,誰知竟叫兩個硬窩頭和餛飩湯吊回了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