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鋤地,便下馬走到農夫身前,說道:“大哥,後面有官兵要害我們,請你找個地方給躲一躲。”那農夫只管鋤地,便似沒聽見他說話。張朝唐也下馬央告。那農夫突然抬起頭來,向他們從頭至足打量。就在這時,前面樹叢中傳來牛蹄踐土之聲,一個牧童騎在牛背上轉了出來。那牧童約莫十歲上下年紀,頭頂用紅繩紮了個小辮子,臉色黝黑,一雙大眼卻是炯炯有神。那農夫對牧童道:“你把馬帶到山裡去放草,天黑了再回來吧。”小牧童望了張朝唐三人一眼,應道:“好!”牽了三匹馬就走。

楊鵬舉不知那農夫是甚麼用意,可是他言語神情之中,似有一股威勢。竟然不敢出言阻止牧童牽馬。這時追兵聲更加近了,張朝唐急的連說:“怎麼辦,怎麼辦?”那農夫道:“跟我來。”帶領三人走進屋內。廳堂上木桌板凳,牆上掛著蓑衣犁頭,但收拾得甚是潔淨,不似尋常農家。那農夫直入後進,三人跟了進去,走過天井,來到一間臥房。那農夫撩起帳子,露出牆來。伸手在牆上一推,一塊大石翻了進去,牆上現出一個洞來。那農夫道:“進去吧!”三人依言入內,原來是個寬敞的山洞。這屋倚山而建,剛造在山洞之前,如不把房屋拆去,誰也猜不到有此藏身之所。三人躲好,那農夫關上密門,自行出去鋤地。不一刻,公差已率領軍士追到。那老王向農夫大聲吆喝:“喂,有三個人騎馬從這邊過去嗎?”那農夫向小路的一邊指了一指,道:“早就過去啦!”公差軍士奔出了七八里地,不見張朝唐等蹤跡,掉轉馬頭,又來詢問。那農夫裝聾作啞,話也說不大清楚。一名軍士罵道:“***,多問這傻瓜有屁用?走吧!”一行人又向另一條岔路追了下去。張朝唐和楊鵬舉、張康三人躲在山洞之內,隱隱聽得馬匹賓士之聲,過了一會,聲音聽不見了,那農夫始終不來開門。楊鵬舉焦躁起來,使力推門,推了半天,石門紋絲不動。三人只得坐在地上打盹。楊鵬舉創口作痛,不住咒罵公差軍士。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石門忽然軋軋作響的開了,透進光來。那農夫手持燭臺,說道:“請出來吃飯吧。”楊鵬舉首先跳起,走了出去,張氏主僕隨後走到廳上。只見板桌上擺了熱騰騰的飯菜,大盆青菜豆腐之外,居然還有兩隻肥雞。楊鵬舉和張康都暗暗歡喜。

廳上除了日間所見的農夫和牧童,還有三人,都作農夫打扮。張朝唐和楊鵬舉拱手相謝,道了自己姓名,又請問對方姓名。

一個面目清癯、五十來歲的農夫道:“小人姓應。”指著日間指引他們躲藏的人道:“這位姓朱。”一個身材極高的瘦子自稱姓倪,一個肥肥矮矮的則說姓羅。張朝唐道:“我還道各位是一家人,原來均非同姓。”那姓應的道:“我們都是好朋友。”張朝唐見他們說話不多,神色凜然,舉止端嚴,絕不似尋常農夫。那姓朱和姓倪的尤具威猛之氣,姓應的則氣度高雅,似是位飽讀詩書計程車人。張朝唐試探了幾句,姓應的唯唯否否,並不介面。飯罷,姓應的問起官兵追逐的原因,張朝唐原原本本說了。他口才便給,描述途中所見慘況,以及公差欺壓百姓、誣良為盜的種種可惡情狀,說來有聲有色。那姓倪的氣得猛力在桌上一拍,鬚眉俱張,開口欲罵。姓應的使個眼色,他就不言語了。張朝唐又說到楊鵬舉如何出手相援,把他大大的恭維了一陣。楊鵬舉十分得意,說道:“這算得甚麼,想當年在江西我獨力殺死鄱陽三兇,那才教露臉呢。”當下便縱談當時情勢如何危急、自己如何英勇、如何敗中取勝,說得口沫橫飛。他越說越得意,將十多年來在江湖上的遭遇大吹特吹,加油添醬,說得自己英雄蓋世,當世無敵,又說道上強人怎樣見了他從來不敢招惹。正說得高興,那小牧童忽然嗤的一聲笑。楊鵬舉橫了他一眼,也不在意,不住口的談論江湖上的事蹟。張朝唐對這些事聞所未聞,聽得很有興味,張康更是小孩脾氣,連連驚歎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