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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寵新婦也沒人說三道四。出去對鸚哥和喚茶道:“昨晚你家小姐喝多了酒,這個時候都沒醒過酒來,你們別去打擾她,等她叫你們了,你們再進去吧。”兩人答應了,打了水來在外間服侍他梳洗了,又擺了早飯吃了,到前宅去處理了一些日常事務,仍就進到裡頭去。
紫菀已經坐了起來,靠著枕頭坐著,撈起帳簾放在手心裡,摸著那個被燭火燙出的小洞,蹙著眉,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聽見吳菊人進來,輕聲喚道:“三哥。”
吳菊人聽了心頭一喜,過去坐下,歪著頭看她。
紫菀別過臉去,說道:“你排行第三,我叫你三哥可好?”
吳菊人笑意滿溢,抓過她的手握在掌中 ,道:“好。沒有比這更好的了,難為你想出這麼好的稱呼,比我想的更好一百倍。朋友間叫表字,夫妻間是該更深一層。不過宛玉小姐的字又不同,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叫過。宛玉,宛若珠玉。”
紫菀忍淚強笑道:“我不是宛玉,我是一朵小雛菊花。我要不是宛玉呢,你又會怎能?”
吳菊人捧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道:“是花是玉都不要緊,至要緊是你。”
紫菀疑惑起來,想我又是誰?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做這些糊里糊塗的事?忍不住問道:“我是誰?你說至要緊是我,這個‘我’又是哪一個?你從沒見過我,怎麼就知道我就是我?”抬頭看一眼掛在牆上的畫,又道:“你喜歡的是畫上的女子,可畫兒是畫兒,和真人就沒有差別嗎?要是真人和畫兒上的人根本是兩個人呢?”
吳菊人呆呆地答不上來。他讀書不多,像“我是誰”這樣困擾了先哲兩千年的問題,不是他能答得上的。新婚的妻子忽然問出這樣的話,讓他自慚形穢。喬家小姐是書香畫卷薰陶養大的嬌女,說的話深奧難懂,他絲毫不覺得奇怪。他奇怪的是她說話的語氣,裡面沒有自得誇耀之意,有的只是思索困惑。這樣的困惑該是新嫁娘有的嗎?他看著她的臉。那張臉上眉眼娟秀,鼻挺翼薄,小嘴櫻唇,便如畫中人一樣美麗。再看她的眼睛,眼神有些悽苦,還有一絲倔強,盯著自己的眸子惶惑遊移,像是有許多的不安藏在裡面。吳菊人看了,答非所問地說:“宛玉,可是我不夠好,讓你放不下心來?”
紫菀搖頭道:“不是,你很好很好。”輕輕靠上去,把頭枕在他肩頭,低聲道:“天意莫測,我又能怎麼辦?”一語未了,眼淚就一滴一滴掉在吳菊人的肩頭,順著背後絲滑的綢衫,落到水紅色的苧麻被上,暈開來,變成一朵雛菊花。昨夜還可以推說是喝多了酒,醉後失誤,那這會兒呢?紫菀問自己,我可真是糊塗了。“吳三少爺,宛玉怕不是你想的那個喬家小姐,你怕是要失望了。”
紫菀是在父母懷裡嬌養大的花朵,從沒離開過一步,這一下莫名其妙地來到過去古老的年代,喬家還是喬家,吳家也是吳家人住著,她幾天前才來過,回去的路卻沒有了。從喬家到吳家,不過幾百步,她卻一步跨過了幾十年,這比她去美國讀書還要遙遠。若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完全陌生的人事,也好過是如今這樣的境況。可天意偏偏讓她成了吳三少爺吳菊人的“宛玉”,他那一腔至誠至熱的疼愛,令她明知這份愛是一堆火,要燒得她憂心不寧、恐懼難安,仍是忍不住要像飛蛾撲火一樣捨身飛撲過去。倘若不去靠著他,又讓她能去靠誰?雖然心如刀割,肉如炭炙,血管裡的血沸騰奔流,就要脹破面板噴湧而出,也不能不依靠上去。靠上去的是溫暖的胸膛,輕柔的撫愛,貼心的話語,但卻痛得她想大喊大叫,痛得五內俱焚。流出的,只有滾燙的淚。會不會有一天淚也流完了,只能啼血了。
吳菊人不知道她已肝腸寸斷,只是輕輕摟住她,一手把一把青絲拔到肩前,另一手一下一下撫摸她纖薄的背脊。掌下的脊背弱肌瘦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