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

太太道:“這也是雙絲葛。不過它的顏色是新出來的,紅的裡面,露出一些金黃色,

據說這叫印度紅,現在很時新。”李冬青道:“這件衣服,做了多少錢?”餘二姨

太太微微的搖了一搖頭,說道:“不多,六十多塊錢料子,十二塊錢手工。”李冬

青道:“什麼?這麼一件夾的斗篷,要十二塊錢手工。”餘二姨太太道:“所以哪!

我說他做得不好。”李冬青笑道:“我要說句鄉下人的話,這樣的天氣,很暖和了,

用不著它禦寒。要說好看呢,也不見得好看。”餘二姨太太笑道:“大家都時新這

樣東西嗎!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李冬青笑道:“我平常總想不出它的好處來,

原來你們也不過是時新兩個字的理由。”餘三姨太太道:“不要討論了,我們去看

電影去罷。”餘瑞香道:“我還沒換衣服!”說著,用兩隻手在臉上一拂,對餘三

姨太太瞟了一眼。餘三姨太太道:“好!咱們一塊兒去。”回頭又對梅雙修笑道:

“怎麼樣?”梅雙修對李冬青道:“你也去一個。”李冬青笑道:“我不去,我不

去。”又微微的低著聲音說道:“我是老人家了,不像人家年紀輕的人愛修飾。”

梅雙修道:“你去瞧瞧,他們這裡的梳妝室很有意思。”說著拉著李冬青的手,跟

著餘三姨太太后面一路走。

走過幾間屋子,便是餘三姨太太的臥室,有一架小穿衣鏡,在衣櫥的一邊,餘

瑞香走到鏡子邊,在鏡框上按了一按,那鏡子活動起來,往前一推,原來是一扇玻

璃門。門裡面卻是一間小小的屋子,四周都是白漆漆的,地下一色磁磚。牆東南北

三面,安著三面大鏡子,鏡子下各安著一張嵌磁白漆梳妝檯。有一張桌子上,一列

擺十幾面鏡子,一個大似一個,都是銀的托子。一張桌子,長長短短,大大小小,

方方圓圓,陳列著許多化妝品。一張桌子上,擺著一副銀底琺琅的瓶子匣子之類,

裡面都是盛著香胰子一類的東西。人到這屋子裡,四圍一望,真覺得鬚眉畢現。鏡

子旁邊,一列又掛著許多銀鉤子,也有掛衣服的,也有掛燙髮刷子的,也有掛雲拂

的,就像開了洋貨店一樣,陳設著許多零碎。桌子邊擺著螺絲鈕的沙發轉椅,人坐

在上面愛照哪方面的鏡子,就照哪方面的鏡子,十分便利。靠北的犄角上,另外有

個小門半掩著,一看那裡面,卻是浴室。李冬青道:“這屋佈置得最好,梳起頭來

是很便利。”餘三姨太太道:“這也不花什麼,不過把現成的屋子,鋪幾塊好磁磚,

安上汽水管,花幾百塊錢罷了。至於這些用的東西,本來也就少不了的。”說時,

餘三姨太太先在那邊洗臉架上,放開自來水管,放了一盆水先洗了一把臉。然後將

桌上的化妝品,揀了幾樣,用了一點。接上餘瑞香梅雙修都照著鏡子修飾了一番。

李冬青只揀了一瓶雪花膏,用右手的手指頭,挖了一點,塌在左手心裡,然後伸著

兩個巴掌挪搓了一會,對著鏡子帶拍帶摸的擦了上去。餘瑞香拿著一個香粉盒子,

掀開蓋,送到李冬青面前,李冬青搖搖手,說道:“不用。”餘瑞香笑道:“年紀

輕輕兒的,為什麼這樣老實?”梅雙修道:“人家已經做先生了,不能不裝點道學

模樣。”李冬青正要辯說時,餘三姨太太把一架玻璃櫥下層的抽屜往外一抽,回頭

對餘瑞香道:“你來瞧,我穿哪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