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生,年少有為啊。”

邵先生坐在輪椅上,雖然已經百歲高齡,可聲音清朗,雙眼清澈,足以可見年輕的時候是個叱吒風雲的主。

“邵先生過獎了。”張鈺輕聲笑道,“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邵先生不妨有話直說……”

“張生果然如外界傳聞一般快人快語。”邵先生撫掌大笑,眼神卻看向了不遠處的攝像機,語氣有些低沉,“當年我和三哥靠著一臺攝像機在南洋起家,如今已經八十年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這是天理迴圈。”張鈺自嘲道,“用不著八十年,如果我現在退休,二十年後就不會再有人記得我。”

“長生切勿妄自菲薄。”邵先生正色道,“你橫空出世,幾乎讓我們華語電影上了一個臺階,在國外大片侵入的時候,我們也有了一戰之力。”

張鈺不置可否,只是淡笑道,“邵先生如果要和我談往昔的話,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張生倒是心急。”邵先生啞然失笑,“也是,我一個老頭子不值得張生付出這麼多的時間來對待。”

“邵先生,在行業內,你是前輩。”張鈺認真道,“你的起家史堪稱傳奇,可是你也知道……你我並沒有什麼交情,你身邊人才濟濟,我想不到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你看重。”

如果在九十年代,可以說邵氏是日暮西山。

可現在,香江電影整體落寞,邵氏也好、嘉禾也罷……曾經叱吒風雲的大佬都已經被時代所淘汰。

“張生知道香江電影是如何變成如今這般田地的嗎?”邵先生苦笑道。

“無非不過是夷洲市場的落寞。”張鈺點燃一根菸,輕聲道,“香江電影再怎麼輝煌,市場只有這麼大……看著好像很繁榮的市場,不過都是靠夷洲撐著而已。”

“還有呢?”邵先生點點頭。

“還有……那就是香江電影人一向高傲慣了。”張鈺冷笑道,“大陸市場對他們開放的時候,他們覺得大陸沒有潛力,反而把目光看向了扶桑、南韓……以及東南亞國家。”

“當然,看不上內地市場也是有原因的。在那個時代,看一部電影不過一毛錢,而且市場不規範,很多電影人收不到版權費。”

“很客觀。”邵先生輕聲道,“張生,不瞞你說,我很看好你。”

“哦?”張鈺微微挑眉。

“從我們接觸,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邵先生大笑道,“一個人語言可以騙人,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你覺得我把邵氏經營成這樣……是我咎由自取。”

張鈺沒有說話,只是眉頭微皺。

“張生,我在香江生活多年,靠著邵氏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權勢……我對香江電影是很有感情的。”邵先生感嘆道,“在你們看來,我邵氏的大片場制度是毒瘤,是不思進取,可實際上,我們的路走對了,只是沒有繼續走下去。”

“不對。”張鈺搖搖頭,“你是看到好萊塢的大片場制度有前途,這才以為自己的路走對了,實際上……好萊塢說專業也專業,說不專業也不專業。”

“怎麼說?”邵先生坐直了。

“我在好萊塢混跡了一段時間,他們實際上是投資人制度。導演的話語權在投資人之下,所以很多戲看起來彆扭,也是因為投資人瞎指揮的結果。”張鈺沉聲道,“他們的大片場制度是隻是一個大方向,具體來實施的還是人……所以他們也並不比我們強多少。”

邵先生陷入了沉思。

張鈺也沒有再開口,只是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女人。

女人六十多歲的年齡,可無論是氣質是還是面容都足以可見,這女人在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個大美女。

“張生,我姓方。”女人自我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