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懶洋洋地嘆氣,“所以我就想想罷了……等我安定下來一定要一氣睡個夠。”他遺憾地嘆一口氣,一臉苦大仇深。柳從之目光一動,將落到薛寅鬢角的雪花稍微拂開,微微一笑。薛寅閉著眼睛也似有所覺,轉頭詫異看他一眼,卻只看到了柳從之面上的笑容,不由微微一怔。

柳從之混得再悽慘,神情也不悽慘,面上永遠帶笑,看著還是……挺順眼的。

兩人走過一陣,終於在天色將暗的時候走到了近人煙的地方,薛寅出馬,弄了一輛馬車,然後把柳從之塞了進去,一路顛沛走到這一步,似乎總算是有了那麼一點希望,薛寅駕車,馬車在風雪中逐漸行遠,失去了蹤跡。

柳從之對馮印的瞭解頗多,深知如若路上經過城鎮,恐怕還得面臨新一輪盤查,於是並不走城鎮,而是避城不入,埋頭趕路。只是如果要避開盤查,就只得往荒僻的地方走,有時難免繞路,薛寅本欲取道北化,然後這路繞著繞著,不知不覺間已偏離他原來所想,這麼一路走著,恐怕是要直奔遼城了,若他知道薛明華在哪兒,他大概絕不會如此,可惜他也不清楚薛明華的去向,只模糊知道是北地,其餘的並不清楚,故而這麼走著走著,就走偏了。

兩日之後,已經入夜,天色黯淡,薛寅在僻靜的荒原處將馬車停下,而後一動也不想動,鑽進車廂靠在車廂旁打瞌睡。

柳從之有傷,趕車都是他的活計,小薛王爺本來就是懶鬼一個,這麼趕了兩天車,實在是累得夠嗆,天色一暗就再管不得許多了,眼睛一閉就開始睡,看都不看同在馬車內的柳從之一眼。

一隻旁若無人的懶貓。

柳從之失笑,低咳一聲。

他雖不用趕車,但馬車顛簸,他有傷在身,這麼兩天下來,臉色也白得嚇人。薛寅睡去,柳從之並不打擾他,而是掀開車窗,看一眼外面景色。

一路走來,雖然路上磨蹭了不少時間,但有了馬車後速度變快,如今他們也算是走了一半多的路了,柳從之雖不趕車,但對沿路路線極其熟悉,有時薛寅拿不準路,還得賴柳從之指路,這麼一走兩天,柳從之對路線心裡有數,心知自己大約已經要到地方了,心情卻反而不如最初平靜。

這一路走得雖然辛苦,但有人相陪,非但並不枯燥,反而多出了許多趣味,可他也很清楚,一旦到了地頭,身邊這個旁若無人呼呼大睡的人就會毫不留戀地跑開,再也不出現在他面前。一路行至此,薛寅或許已經對他放下了大半戒心,但恐怕也僅是如此了。這人想要的並非皇權尊榮,而是自由安寧,所以他一定會離開……行至此處,竟然稍覺不捨,柳從之想著,微微一笑,他這一生或許什麼都有,只除了自由與安寧。

馬車停在荒原之上,因地上還有雪,看去就是一片雪原。柳從之透過馬車車窗看外面景色,忽然微微一怔。天色黑沉,月華皎白,有一隻鷹盤旋著自天邊飛過,柳從之看著那隻鷹展翅遠去的背影,忽然眯起眼,若有所思。

他認得這種鷹。

月國大將軍沙勿好馴鷹,手下有一支“鷹軍”,卻是有人專門馴養鷹類,用以搜人、傳信用,看來眼下邊關是熱鬧了……柳從之微笑,笑容卻冷,大約所有人都各就各位,就差他一人了吧。

深夜霜寒,雪原一片寂靜,過得半夜,忽聞一聲獸類長嘯,柳從之從淺眠中醒來,看一眼車外,臉色稍微一變。

薛寅警覺不下於他,幾乎是同時就醒了,但到底睏倦,未能及時明白過來周圍狀況。柳從之拍一拍他,“醒醒,我們馬上走。”

薛寅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而後終於明白了狀況,一點不怠慢,竄到車前拍馬就走。

車外白雪寂寂。

深夜空曠寂靜的雪原上,空中不知何時漂浮了數點螢綠的光芒,仔細看去,卻是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