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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覺得父親已圓滿地完成了他的一生,而父親在重病期間的平靜,亦體現了父親生而不喜死而不懼的達觀,子女們以平靜的方式送父親,應是父親認可的。移棺時(把水晶棺從房間移至室外靈堂),哀樂四起,鞭炮齊鳴,孝子孝孫們哭得傷心,媽媽無言地將一條綠色小方帕塞在我手裡。我默然落淚,內心卻沒有7月23日的痛徹心扉。媽媽不知,她老人家的最後一次言死,讓我驚覺,歲月正在將父母拖離我的視線,對此我除了站在自己的歲月張望,我無能為力。那一刻我是真的這樣想,如果媽媽固執地要縮短這點有限的時間,我只能以我的方式去挽留,自然的選擇無可選擇,人為的方式總可以用人為的方式來解決。
父親的葬禮一切按時下鄉俗進行,從父親去世到出殯前的儀式結束,一直秋高氣爽。10月9日晚儀式結束的一刻,下了陣小雨。似是父親對在生之人幾日來的朝晚忙碌表示感激。父親喪事期間,亦有超自然的神蹟出現。父親經營的一口魚塘,岸邊有一青石板,青石板上每日都有水螺棲附其上,自父親過世的第二日始,水螺全不見了,父親出殯入土之後,水螺又回來了。父母居住的樓房後有一株高大的木芙蓉,在父親入土為安的當天下午突然開花,花朵碩大,倒映於池塘,蔚為壯觀。我那喜愛養魚垂釣、種花植樹的父親得道成仙了。加上故鄉的喪葬文化頗有莊子鼓盆而歌的古樸熱鬧,從開始到結束一直洋溢超越生死的宇宙觀和樂觀情調,充滿了對逝者順風順路的祈願和對生者平安康樂的祝福,父親的葬禮成了名符其實的“喜喪”。
送走父親的第一晚,二姐陪媽媽睡一張床。第二晚,我陪媽媽睡一張床。
在父親喪事期間心情平靜的我,躺在媽媽身邊淚流不止。寂靜的夜裡,我感受到了媽媽深刻的孤單。風風雨雨陪伴半個多世紀的老伴走了,心裡覺得空落落的,一定是媽媽。這個世上,最瞭解媽媽的那個人走了。睡在我身邊的,是這個大家庭裡,最孤獨最傷心的那個人。可媽媽這幾天很安靜。
我是媽媽最疼愛的女兒,這樣的睡在媽媽身邊,這樣的與媽媽的廝守,過了這一晚,又不知等到何時。
以往媽媽到了江蘇,很多時候希望我能睡在她的身邊,聽她說說話,可我白天有工作,精力亦有限,媽媽半夜要說話的習慣讓我首先想到的是逃避。而媽媽操心的那些事,有的在我看來實在不是什麼大事,有的在我看來則是媽媽操心最多也改變不了的事。所以,我認為媽媽不如放下那些好好睡一覺。媽媽亦感覺到了我的不情不願,不再強求。我每次回來,媽媽先要我睡她房間,見我答得不爽快,便要我睡樓上。
此次回家的頭晚,媽媽也要我睡她房間,我說不想睡,在外面坐坐。這次的回答,確想為父親守靈。媽媽也不堅持,後來哥哥姐姐們安排我睡樓上,我回家的第二晚就睡在了樓上。其後人多,睡覺的地方變得不能固定,加上幾乎每晚為父親守靈到凌晨3點,哪個地方能將就睡一覺就在哪睡了。10月11日晚,是我此次回家唯一的一次與媽媽睡在一起,也是媽媽這一生最後一次與最疼愛的小女兒睡在一起。但媽媽很安靜。凌晨4點,媽媽起床了,在房間來回走動,我裝做睡得香,一直聽著媽媽來來回回走動的聲音。因為夜靜,因為老人腿腳無力,步子異常沉重,鞋子與地面摩擦的唰唰聲十分清晰。而媽媽分明在努力輕手躡腳,生怕吵醒了我。5點,我起床。媽媽問,“睡得好吧?沒吵著你吧?醒得這麼早?”我答,“睡得好,我喜歡起得早。”
現今想起,我的言行,生生地讓媽媽收起了一點傾訴的願望。我心安理得的時候,亦體會不了媽媽心境的黯然。媽媽凌晨徘徊的腳步成了留在我記憶中縈繞於耳的哀婉述說一生的餘音。
父親喪事期間,家裡人來人往,父親上山之後,亦有親戚朋友及幾個村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