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了他。當他從忠厚、老實、木訥的帷幔後衝出,活脫脫一個喪失人性的暴徒。強華雙手環抱住李強國,卻沒法把他拖開。李強國掙脫出一隻手,一拳死死抵住韓綺梅的胸口,倒在床上的韓綺梅像被木樁釘在了床上,長久起不了身,也動彈不得。這一刻她只想笑,她感到了徹底的無望,卻只是想笑。她不作任何反抗,看著壓在胸口的拳頭和壯實的手臂,鼓突的肌肉和暴突的青筋,她覺得他的丈夫很適合做打手。然後她真的大聲笑了。她的肉體和她的尊嚴同時被這個男人糟蹋。強華推開了李強國。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李強國的父母過來看了看,見韓綺梅蜷在床上笑,富財爹說,鬧著玩啊?還以為你們吵架。

韓綺梅一夜沒怎麼閤眼,第一拳揮過來打在右臉靠下巴處,接下來幾拳都往胸口處打,幸好有弟弟的救助,拳頭靠近胸口,力量減弱幾成。一早起來,下頜仍是火辣辣的,有兩塊青紫,是受拳擊時突出的指關節留下的痕跡,下巴有點腫,胸口也有點疼。精神上倒沒什麼,這些年來,風風雨雨,不停息地付出,原本就沒期望過什麼,沒了這份期望,也就無所謂失望。李強國的瘋狂表現,只是讓她更徹底地低視他,更決絕地要對這場婚姻作一個了斷。

早晨起來,她平靜地洗漱,不急不忙地煮粥燒水做早點,然後安置好一家人吃早飯,然後說我去學校了。頭天晚上的一場鬧似乎已過去很久。有多少事情等著去做,人生苦短,實在沒時間為那些卑劣的人醜陋的事感懷傷心。路上已是車鳴人喧,大田坳的人在出早工。她騎上車,向學校方向趕去。

一路上,韓綺梅神情淒涼,神思恍惚,上了黃金道,車龍頭沒把穩,連人帶車幾個翻滾跌進了河邊的選砂坑。兩個經過的學生看見,趕緊下去扶她上路。好歹正是退潮的季節,衣服沒怎麼溼。右腿有點無力。她拍掉身上的砂土,要兩個學生先走,自己推著車去了學校。

韓綺梅拖著右腿堅持上完一節課,腿急劇地腫脹,錐心刺骨的疼痛也開始襲擊。

她拖著傷腿進了采薇園。肥大的褲管不能容納腿的腫脹,只能剪開。肌肉原來跟氣泡一樣,是種可以成倍放大的物質。

母親問明怎麼回事,繼而神情陰鬱地說,真是福不雙至,禍不單行,淑芬剛剛因工廠倒閉丟了工作,你又摔成這個樣子……

韓綺梅想向母親提出跟李強國離婚,眼見母親的衰老、落寞,耳聞母親的嘆息、呃聲,終是沒能說出口,被拳毆的事,更不敢洩露半點。傷腿痛到了極限,一點一點地割離,大塊大塊地撕裂,她咬住呻吟,熬過一夜。

母親又開始一下怕冷一下怕熱,淑芬的下崗,秋城一家子並沒覺得什麼,淑芬很快找了一份事做,母親卻把這事擱在心裡,像是突遇惡風撲面,形容漸變,不但消瘦得厲害,還日漸現出燈枯油盡的老相來。韓綺梅覺得君未關於安蒂貢的理論應該由她來說。那個有簫聲的寒夜,君未幫她做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明智的選擇。

韓綺梅摔傷那天,李強國還未離開大田坳,父親去李家坪報了信,李強國第二天磨磨蹭蹭地來了,韓綺梅看都不願看他一眼。李強國問,摔得重不重,韓綺梅說,小傷,不要緊。母親說,腫得蠻厲害,最好到醫院。

去了鴻鵠市的人民醫院。

骨科。

一個衣著襤褸的人因錢不夠求醫生減藥,減了四次,醫藥費還是不夠,那人要求再減,醫生火了:再減,病不要治了!

在旁邊候診的韓綺梅忍不住說:醫生,他需要多少錢,我們替他補上就是。

醫生還未開口,李強國立即說:我們帶的錢,怕也不夠。

劃價,取藥,拍片,打修復針,韓綺梅忍痛樓上樓下上下幾趟,陪同的李強國居然不肯伸手攙扶一把。

醫生建議韓綺梅住兩